半夜醒来,睡意全无,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如驱车去诸暨枫桥镇,看看那座宋代的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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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时晨光未启,塔影隐于薄霭,便信步走向一旁的小天竺。园门虚掩,推门而入,竟是另一番天地。
这座始建于1534年的明代园林,凿磐石为基,依山势而建,林泉之胜,尽在方寸之间。
1861年毁于兵燹,近代又遭破坏,大部分建筑为上世纪80年代重修,虽历经沧桑,然旧气犹存。
你看水池岩壁上,“海眼”为海瑞亲笔——当年他在诸暨任知县时,曾到访此地。
园中以“见大亭”最为闻名,亭前碑廊壁嵌陈洪绶、祝枝山、文征明、董其昌、王守仁等名家碑帖。
枫桥历来人文昌盛,素有“枫桥三贤”之说——王冕、杨维桢、陈洪绶三位文化大家皆出于此,足徵此地文脉之深。
我停车的地方,就在小天竺旁边,也正是枫桥三贤馆所在。
新场馆轩敞大气,馆内正举办“汲古化今——姜宝林现代笔墨展”,丹青满壁,气韵流动。
走出馆外,阳光已有些高度,远处的古塔轮廓清晰明亮,静静伫立,俨然成了这座新场馆最熨帖的背景。
我从三贤馆一侧上山,台阶朴素,此为紫薇山,途中有英雄长眠于此。
再上行几步,为姐妹亭,旁边有一间废弃的商店,写着“水塔饮食服务”几个字。
心里正嘀咕:古塔怎么成了水塔?一抬眼,便见一座圆形水塔盘踞路边,形如巨型碉堡。
好奇上去一看,顶上荒草丛生,显然早已废弃。这一路的几个景致,透着一种“梦核”般的恍惚,仿佛倏然回到童年。
在此登高望远,崭新的枫桥镇美丽如画,一弯枫溪,相依相伴。
继续上行,一个拐弯,几株油松匆忙入画,古塔半露苍黝之姿——只一眼,便知是老物。
台阶也在此识趣地戛然而止,不忍打扰古塔的千年禅定。
东化城寺塔,建于北宋元祐七年(1092年)。塔为平面方形,空筒式砖木结构楼阁式,原七级,今存四层,残高十六米有余。
塔砖侧面有模印塔形图案,形制古拙,砖上可见“壬申元祐七年立”的纪年铭文。北宋时期的方塔,存世无多,斯为瑰宝。2013年,此塔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有塔的地方,往往是一方重镇,塔者,聚人烟、镇地脉、领文运之标也。小小的枫桥镇,能葆此塔千年,历兵燹风雨而不颓,可推想当年物阜民殷、人文荟萃之盛。
站在此地,凝视这座原汁原味的古塔,斗拱简洁犹存唐风,忽觉时光倒流,将我一把拽入北宋元祐七年的阳光里。
不远百里而来的漫游,要的,不就是与时间,默然相对的一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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