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般源桥

话般源桥

司志华

我猜想般源桥托起两岸的那个下午，夕阳一定恰好赶到。因为我在桥上玩耍时，这桥已经存在了160多年，当然无从知道当时建成后的盛况。从那以后，落日总在这里驻足一会儿。我每次去桥上玩耍都要等到落日提醒我该回家了，即使现在我还想这样。后来，桥西头建起了几座高层楼，夕阳橘红色的光洒过来，落日却被楼房藏起来了。桥面大青石清幽幽的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升起一缕缕氤氲之息，桥下泉水潺潺。小伙伴把纸叠的小船从上游放进流水里，我们站在桥北边看纸船穿过桥洞顺流而下。它摇摇晃晃，它装满了我们缤纷的童年。

般源桥是我家乡渭头河最有名气的一座桥。稍南边即是般河源头，众泉喷涌，小鱼虾游来游去，历代淄川县志对般河源头都有明确记载。般源桥建在渭头河东“志公山”脚下，跨般河。始建于清同治五年，原为低矮的般河霸桥三洞。1944年重新翻建为三孔石拱桥三洞，桥长16.6米，宽3.65米，孔跨4米，桥面用统一大小的厚青石板块铺就，光滑而又干净。青石砌成弧圆形桥洞，造工精致，技术含量高，现在的瓦工师傅也不一定有这本领，足见古时乡人的技巧和智慧。桥面两边原来没有落水防护墙，前几年刚刚砌起。墩台为重力式，顺河砌有翼墙。是通往“志公山”大道的重要桥梁。

般源桥东头爬“志公山”，青石板小路蜿蜒空中，拾级而上，小路两边青草翠绿，野花摇曵。行至半山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北门的残垣，几块巨大的青石板块散落在旁边，好在闩门杠的方形青石块还独立在东半边的石墙上。门洞早已消失，阳光普照，青风顺畅，随风而逝的痕迹留有岁月的余温。志公山周围原都有石墙护卫。几步一个的枪眼口沉寂，似有枪声划过时空，趴卧的英姿定格在光阴里。古道边有一棵老榆树遮挡蓝天的诱惑，峻石凸在崖壁。不远处“志公庙”肃静，庙房升起祥和之气。总有一个阳光明媚的明天在里面燃烧骨头里的虔诚。

志公山原名青龙山，因建“志公祠”而改名为志公山。志公祠始建于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重建，公元1994年再次施工重修。志公祠，志公庙，百姓俗称志公老爷庙，“志公”为雨神，是护佑一方水土风调雨顺之神。志公庙建有山门，钟楼，官厅，大殿，庙内碑文颇多，历史文化底蕴厚重，此庙一直香火不断。每年农历“六月十八、九月九”庙会，方圆几十里村庄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祈祷志公老爷赐福赐雨，风调雨顺，有个好年景。在志公庙东南一条不显眼的胡同里是民国时期淄博著名资本家张子佩先生（从渭头河到淄川玉石街出资修建者）儿子的老住宅，房子已破旧不堪，但轮廓仍在，依然在时光的隧道里追寻从前的光明。志公山西边山下就是般河源头。此处悬崖陡峭，翠柏茂盛，潺潺流水像一首歌。保存完好的是志公山的南大门，紧邻阳光。古色纯正的墙壁，拱形圆厚的门洞。两边门闩口完好，尘土蜷缩成沙粒在门闩口筑起时光的网。在门洞的青石凳坐下来，夕阳不久就把尾巴伸进来。

站在般源桥上南望，河两面是对应的半边山，我们叫“对松山”。山崖上松柏茂密有对峙的美，阳光常常被兜住。松林养育着很多孩子，野鸽子，老鹰，灰喜鹊，小松鼠跳跃着攀上粗壮的树枝。冬天一场雪后，冰凌花开满枝头，对松山就静下来了。山下泉水汨汨，吐出一阵阵香甜空气。此处就是我们童年扒水玩的“龙湾”。夏天热情里，碧水似金色的琴弦，我们黝黑的身体迷失在快乐中。龙湾是对松山下一颗碧绿的珍珠，这颗珍珠是我们童年的打卡地，是放学后急不可待地向往。

龙湾里没有龙，错落别致的大青石块恰好在南岸，半椭圆形碧湖，微风中一片鱼鳞纹。夏天我们赤身裸体，毫无顾忌。绿水上空，几只野鸽子滑落悬崖，几只小鸟从头顶飞过，遥远的天空，有我们的梦想之城。那时候我们还只知道贪玩，没有多少私念刺痛戏水的快乐，湾水温柔如我们纯洁的梦，细沙亲吻黝黑的小脚，洗净我们纯真的童年。

般源桥东岸，几个小院错落有致地挤在一起。邻里百家，在几个清泉的点缀中安居乐业，乡民称之为“东园”。一个早已破败的大门还在有气无力的诉说着曾经的繁华，时光随记忆倒流，里面的几个院落我都很熟悉，我有族亲居住在里面，那些汩汩流淌的泉水我还记忆犹新。现在里面的好多人都已随风而去，有几个院子已空无一人，野草疯长，野花空荡荡的开放。泉水早已干枯，泉眼上面长满了杂草。泉水充满着生命力的，夏天雨季，它还会冒出来，无顺序的四处探访，给我们风干了的记忆注入湿漉漉的怀想。我还记得它们流进般河时的情景，几股小溪汇入般河再从般源桥下流过，那时我和小伙伴们正站立桥上安静的看着。

般源桥西桥头，有一孙姓人家。东房子外墙就深扎在般河里，平时流水像一首轻音乐。雨季到了，河水时有漫过他家后墙的中央。那时年少，很担心河水冲坏他家的房子。更多的时候是羡慕他们家选的地势。东屋墙上有两个窗口最先迎接旭日东升。夏天炽热，打开窗户顺河风徐徐而入，凉快又催眠，比现在空调室的感受不知要强多少倍。这家人家的一个女儿与我妻子是小学同学，现在还有微信交流。她的家已荡然无存，几片碎瓦也找不到了。扎在她脑海里的家不会丢失，她一定记得那个小院子里面的故事，父母的呵护，姊妹们的亲情。一定记得东屋清晨灿烂的阳光，记得夜晚枕一条河流，仿佛枕着母亲那首温暖的童谣……

阳光和风没在般源桥上留下多少痕迹，桥的容颜却充满了旧时光的底色，岁月磨光了桥上的大青石。鸟声落在桥面上，它不再害怕我和小伙伴们拉紧的弹弓。白发早已染透了我们青涩好动的童年。在一个秋日正午，站在般源桥上让阳光再给我拍张照片，桥下流淌着乡愁。

作者简介 :司志华，山东淄川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第四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征文优秀奖，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诗歌散文在《时代文学》《大众电视》《绿风》《江河文学》《辽河》《浙江诗人》《当代散文》《齐风》《鲁中晨报》《山东法制报》《淄博日报》《淄博晚报》《淄博声屏报》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