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窦山一景。图源：文旅君
12月7日，宁波雪窦山迎来一场独特的“登山派对”，500余名登山爱好者和亲子家庭相聚在此，共同参与2025中韩登山大会。暖阳下，漫山红叶间，韩语交谈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这座浙东名山，仿佛一夜之间“长满韩国人”，吸引了众多中韩友人的瞩目。
雪窦山，素有“四明第一山”之誉。因其秀美的自然风光、深厚的历史人文和佛学源流，位列中国佛教五大名山之一。历代以来，群贤造访，名人荟萃，由此诞生众多诗文和书画精品。
晚明时期，“苏松派”山水画家、松江华亭人赵左，曾登临此山，饱游饫看之后，绘成一幅《雪窦山图》。经祖籍宁波余姚的著名学者、鉴藏家、北京中国画院首任院长叶恭绰先生收藏，后入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此图堪称描绘四明雪窦风光的一件力作。
以下是赵左《雪窦山图》，请横屏欣赏：
明代“苏松派”代表画家
明代是中国山水画史上的一座高峰，呈现多点开花、全面繁荣的景象。尤其江南一带，更是画派林立，名家辈出，其发展进程大致经历三个时期。
早期，浙派一家独大，以杭州人戴进为“带头大哥”，涌现了吴伟、张路、周文靖、周鼎、陈景初、钟钦礼、王谔、李山、朱瑞、陈玑、夏芷、方钺、蒋嵩、蒋乾、王世祥、郭岩、仲昂、卢镇等大批画家，其中的王谔、卢镇为宁波人。浙派绘画继承南宋马远、夏珪风格，多作斧劈皴，行笔跌宕，有“疏豁虚明”的特色。
中期，吴门画派成为主角，以苏州为中心，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为代表，融合院体技法，形成典雅含蓄、诗书画结合的文人画品格。
至明中后期，绘画中心转向今天的上海一带，形成了“松江派”。创始人为松江华亭人顾正谊，执牛耳者则是大名鼎鼎的董其昌，这一流派的特点是笔墨洗练、简朴、清逸，追求生拙趣味，较少设色。
松江派又有三个支派：以赵左为首的“苏松派”、以沈士充为代表的“云间派”，这两派都导源于宋旭，赵左师法宋旭，沈士充师法宋懋晋和赵左；另一个则是以顾正谊为代表的“华亭派”。三个画派的成员都是活跃于当时松江府的文人，彼此间不是师徒就是同学，风格互有影响，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绘画强调文化修养和笔墨表现力，因此，他们的作品都是标准意义上的文人画。
一度为同乡董其昌代笔
虽然赵左勤于笔耕，但由于晚明画坛人才济济，松江一带更是出现画家“井喷”的现象，画史上关于赵左的信息几乎被淹没。我们只能从一些碎片化的资料中，勾勒出赵左的生平概况。
赵左像
赵左（1573-1644），字文度，松江华亭人。初为诸生，年少即以文采名世，一首《秋草》诗惊艳四座，人称其为“赵秋草”。他也因此受到画界领袖顾正谊的赏识，经顾正谊的推荐，赵左得以跟随名家宋旭学画，从此画名渐显。
在宋旭的点拨下，赵左的山水画远师董源，近学黄公望、倪瓒，同时吸收“米氏（米芾、米友仁父子）云山”之长处，松江籍学者陈继儒对赵左的这一画法赞叹不已，称“赵文度云山在似米非米之间……欲出不出云山巅，欲断不断村树烟。欲见不见林中僧，欲渡不渡林外川。可谓与云山传神矣”。
赵左还善用干笔焦墨，不过总体上看，其山水受黄公望启发最多，因此画作呈现通透湿润、浅景松秀的特点。
另一位对赵左艺术产生重要影响的，就是董其昌。这位华亭派“大佬”家藏极富，赵左投入其门下，揣摩前人之作，也学习董氏技法和理念。清代姜绍书的《无声诗史》载，赵左一度为董其昌代笔，“与董思白（其昌）为翰墨友，流传董迹，颇有出文度手者”。
不过姜绍书和当时名流周亮工都认为，即使买家得到的董画出自赵左之手，依然价值不菲，因为赵左的水准，实非常人所能及。
赵左不仅长于创作，在理论上也颇有建树。他主张作画须得物象之势，做到取势布景交错而不繁乱。曾著《大愚庵遗集》，惜已失传，散落的诗文由其子搜辑成一集存世。
博采众长的赵左，至晚年时，画名愈盛。他与弟子沈士充、朱轩、叶有年、陈廉、李肇亨等构成的艺术群体，被称为“苏松派”。
赵左《竹院逢僧图》
赵左传世作品较多，有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富春大岭图》，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寒江草阁图》，藏于上海博物馆的《秋山幽居图》《仿大痴秋山无尽图》，藏于中国美术馆的《长江叠翠图》，藏于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的《竹院逢僧图》等。
又有《溪山无尽图》收录于《中国绘画史图录》，中国历代名画大系之《明画全集》收录赵左作品多达32幅。
赵左《秋山高隐图》
赵左《秋塘草亭图》
明代文人徐士俊在《赵文度大愚庵遗集序》中称赞赵左，“先生之才，诗画双绝”，“然而最可惜者，乃环环四壁，竟以山林老”。因为未能考取功名，所以他生活清贫，一生与山林为伴，以诗画自娱。成为董其昌的“笔替”，也是因生计所困方才为之。
晚年画下《雪窦山图》
不过赵左是个散淡落拓之人，他性格豪爽，也在四处游历时结识了诸多文人墨客。应好友、杭州人沈守正的邀请，赵左晚年定居杭州，留下了《溪山平远图》等反映钱塘山水的作品。
其间，他还经常往来嘉兴、湖州、黄山、松江等地，一边行走一边作画。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云游来到宁波四明，登上奉化溪口的雪窦山，并作了《雪窦山图》。
晚年的赵左，因为“惯看秋月春风”，有了新的感悟，画风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他摒弃了院体山水的羁绊，转向清丽宜人，飘逸娟秀，明快悠然。《雪窦山图》呈现的，便是这种效果。其收藏者叶恭绰先生在跋文中称，赵左此画已“了无华亭脚汗气”。可见，这是赵左晚年之作。
清代徐兆昺《四明谈助》记载，雪窦山“四山环合，中有平地数百亩，至者忘其为山也。左右各出一水，至西南山缺处合流，而为瀑布，上有雪窦寺，西五里有奉慈寺，山多奇胜……绵延东行，直至江口”。
这幅《雪窦山图》，纸本水墨，纵25.4厘米，横135.5厘米，以横卷形式，描绘了奉化雪窦秀丽的山光水色。
山峦坡石随势起伏，连绵群山之中，茅屋村舍寺院参差其间，山路小桥错落有致，颇有《富春山居图》中人随景迁、景随人移的效果。
画面显要位置绘雪窦寺，寺下有瀑布飞泻，真实反映了雪窦山“水从窦出，色白如乳”的地理特征。树石以披麻皴加水墨矾头勾勒点染，技法纯熟，意境悠长。四明山水的瑰丽明秀，尽在画中。
和低调的赵左一样，《雪窦山图》在画史上同样名头不大，即使是有关赵左的史料和画迹著录中，也很少提及此图。它的递藏过程也很简单，画中仅见赵左本人和收藏者叶恭绰先生的题跋，收藏印只有寥寥几颗。
赵左在画中自题。
此画曾是宁波人旧藏
《雪窦山图》与宁波还有一层缘分，它曾是祖籍余姚的叶恭绰先生的旧藏。
叶恭绰（1881-1968），字裕甫，号遐庵。学者、书画家、收藏鉴赏家。曾担任民国铁路总局局长、交通总长等要职，1929年任故宫博物院理事。他是云冈石窟最早的发现者，抗战时期倾尽全力保护毛公鼎，使这件国之重器免于落入日寇之手。新中国成立后，历任中央文史馆副馆长、北京中国画院首任院长等职。
叶恭绰先生在《雪窦山图》后的跋文。
他出身书香门第，祖父叶衍兰精于金石书画，富收藏，叶恭绰先生从祖父手中继承家藏遗珍。《雪窦山图》原为叶恭绰先生私藏，他还在画后题了一段跋文，后捐给故宫博物院。2021年，北京画院推出“纪念叶恭绰先生诞辰140周年”专题展，《雪窦山图》曾经展出。
这幅反映四明绝佳景观的力作，无疑是宁波文化史上的精彩一笔。
作者简介
楼世宇，毕业于中国美院美术史论系，爱好文史和艺术，现为《宁波晚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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