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门老街
文|汪向军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再一次走在东门老街光滑而有些破损的麻石条上。对于这条有着几百岁的老街,真的是读它千遍也不厌倦。老街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古风浩荡,古气依旧。
从第一块麻石条开始,就算真正的进入东门老街。老居民说,这里过去是闸口,一到晚上,闸门关闭,里面的人不得出来,外面的人不得进去,非常严实。当然现在闸口不存在了。东大街现在属于安徽省历史文化街区,它毗邻龙眠河,“七省通衢”的古驿道纵穿其中,隋唐时期“同安县城”的东大街就已现雏形。东大街现存主街一条,解放前称东门小街。解放初,定名东大街,1966年改为东风大街。1975年恢复原名。街东西走向呈微弧形,长470米、宽4.5米,麻条石横铺街道。街区内历史街巷长短不一,纵横交织,呈鱼骨状分布。街道两侧以清代商住楼为主,鳞次栉比,屋瓦接堞。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口古井,伸头看看,水依旧清澈,老街上的居民还在这井里打水用,或者洗洗涮涮;井旁依次有双河茶社、梅氏商杂店、韩悦来杂货店、胡广泰、留春堂章氏药房,这些老建筑现在都是桐城市不可移动文物。新的桐城酒器文化博物馆是老街上一处不可多得的网红打卡地。老街上没有什么行人,麻石条泛着冷冷的寒光;坐在门前晒太阳的老居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
几百年前的老街,象这样的下午,应该是忙碌的,嘈杂的,甚或是人声鼎沸;在右手边有条神道,其实也就是一条巷子,长有60米,神道对面曾是东岳庙(现在是东关小学),民众的生活与神明栖息的庙宇紧密相连。每年的老历3月27日,举行东岳庙香会,东香会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民俗及民间宗教文化活动。老人们认为神仙从这条道走向东岳庙,所以称之为“神道”。巷道口四通八达。方大顺米行与神道正对,米行属于桐城市文保单位。忽然有阵香味随风传来,原来是一家做饼干,做丰糕的老店,叫“徐记”,老街做的都是熟客生意。慢慢的走,忽然发现有人居住的老街,就有烟火气息,如果将老居民搬出老街,等于掐断了呼吸,那样就剩下没有灵魂的空壳,毫无生气。两旁的商铺已经所剩不多了,老旧斑驳,低矮的木板门依然起着重要作用。那些赖以生存的老行当,在老人们的手里依然泛着古铜色的光芒,似乎在向人们娓娓道着老街曾经的历史。一家老铁匠铺对面是原家具厂门市部,我的岳父就曾是家具厂的副厂长,妻子也曾是厂里的职工。
发现东门老街茶馆最多,药房最多;像联园馆茶楼、丁仁和药店;在老街,有一家杆秤老店,店主姓陈,1966年,因为陈师傅所上的初中停课,所以15岁的他就待在家里跟着父亲学做杆秤。陈家做杆秤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咸丰年间,到陈师傅这一代已是第四代。陈师傅说,别人学手艺最多三五年,就差不多了。但他跟随父亲一直学了将近10年,才开始了自己的做秤人生,而且一做就是大半辈子。 “当初制秤价格不高,盘秤每把0.5元,小杆秤每把1元,大杆秤每把1.5元不等。”陈师傅说,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是60年代初,国家市制原定十六两为一斤,因为折算麻烦,改为十两为一斤,生意那叫一个好!陈师傅是那个年代的红人,莫说东门老街,周围方圆几里的农户也都识得做秤的“陈师傅”。普普通通的老木门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店内布置有些凌乱,墙上挂着十几把杆秤,一张大大的制秤工作台上放着杂物和配件,不足30平米的堂屋就是陈师傅平时制作杆秤的地方。上次我还专门采访过他,发在《安庆日报》上。
在陈师傅隔壁,有文保单位马氏济生堂。马勋臣,光绪年间秀才。桐城马氏中医外科第六代传人。清光绪二十四年,在东大街设马氏济生堂。运用中医中药膏丹丸散施治内外儿妇科,主治外科诸症。后受三兄马瑞南重视西术影响,民国元年在县内首次引用西药制剂,置显微镜,开县内西医诊疗技术之先河。陈师傅给我说了老街历史上有两个半好人的故事。柴场口裁缝店的外墙上还有文革时期的标语。记得198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建筑史专家张驭寰教授来次考察时指出:桐城老街体现中国古街道特色,要保护下来,供历史研究机构和学者研究。1986年5月22日,单士元、罗哲文、郑孝燮三位古建专家来此考察,赞誉老街典雅,建筑颇具特色。
“历史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的宝贵资源,要始终把保护放在第一位。”习近平总书记对我国历史文化遗产有着深厚情怀,强调“要保护好前人留下的文化遗产,包括文物古迹,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历史街区、历史建筑、工业遗产,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2024年,桐城市东大街50米老街示范段修缮工程已完成。此次示范工程重点对于屋面铺设、立面门窗进行符合历史样式的修复。修复后的老街仿佛重生一般。东大街目前仅剩下的店铺几乎都没挂现代的招牌,卖些早点、丰糕及日常生活用品,还有几家卖老人货的,特别是那家知青商店,更具时代特色。虽然收入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小钱,但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店铺为老街作最后朴素的点缀,也延续着老街的光阴。恍惚间,就觉得来来往往的好象尽皆是些身着明清古装的人,有士子,有女人,有盐丁,有灶户,有商贾。那么,我就是那时的一个拖着长辫的书生或者是一个士子了,穿的应该是那时的长袍马褂了。
好象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六七百年就过去了。小时侯陪母亲在龙眠河洗衣,我就特别喜欢看静穆的老街,还有老街衔接口处的那座明清时的紫来桥。老居民似乎不说紫来桥,而是说东风大桥;再走到前面,有老人们在红色读报社里打牌、下棋、聊天。居民们在这日新月异的年代,更愿意生活这种闲适的慢光阴里。那些散漫的节奏却有着生活的细节,他们把这种细节在日常生活中发挥得极致。
东大街,昔为县城繁荣的商业街之一。如今已是昨日黄花,曲终难续,但老街的文化是不可复制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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