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武则天

从蔡家坡到咸阳，途中与人闲聊，听到这样一首民谣：“三原的桥，泾阳的塔，高陵的牌楼一枝花，比不上咸阳的冢疙瘩。”

　　这里不谈三原、泾阳和高陵，单说咸阳的冢疙瘩。

　　冢疙瘩，就是俗话说的坟头，死者的墓地，这在人们生活的话题中往往避讳。可有谁知道，值得咸阳人骄傲的一大人文景观就是冢疙瘩呢？是呀，他们为家乡诸多坟墓而自豪，皆因其“冢疙瘩”非一般坟墓可比，要知道，它们埋葬的都是历史星空中的帝王将相啊!

　　以前读历史，略知陕西咸阳原上坐落着汉武帝茂陵、唐太宗昭陵、唐高宗李治和女皇武则天的乾陵等20多个帝王的陵墓及200多个陪葬墓。我曾在16年的军旅生涯中，多次往返途经咸阳，但总是来去匆匆，从未在此下车、踏上这块热土。

　 此行到咸阳，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武则天等帝王的“冢疙瘩”。武则天，中国历史上惟一的女皇帝，为人所歌，为人所骂，为人所赞，为人所恨。是雄才大略？还是阴毒女人？是贤明之君？还是冷酷小人？人人知道武则天，人人不解武则天。

武则天的墓地，即与唐高宗李治合葬的“乾陵”，位于乾县的梁山上，距咸阳市区上百公里。

　　难道李治和武则天的合葬墓是因地处乾县而称乾陵吗？开始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后来才明白，乾县是因乾陵而得名，并非陵因县取名。乾陵中的“乾”字，是依高宗的尊号、谥号，取“乾为天”之意而来的。

打车到了荒郊野外的一个公路口，前后不着边际。当地人说，距乾陵还有10里地。举目望去，只见公路岔出的一条小马路穿插于农田、村落，一路上坡，不见尽头。遂又上了一辆揽客的摩托，飞驰到乾陵景区门口。古装石人“夹道欢迎”。怎么感觉像走在北京十三陵的神道？我恍然明白，这就是通向乾陵的司马大道了。

右转向北望去，司马道尽头突兀而起一个大山峰，那就是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合葬墓？左转向南望去，有两个阙起的山峰分列在司马道两侧。

正琢磨之际，身边走过旅游团队，听见导游在讲：远看乾陵，就像武则天仰面躺在那里，北边的主山峰是她的头颅，南边阙起的山峰恰似她的双乳，长长的司马道则是她的身躯……

　　呵呵，有趣。那就从她的头颅开始看吧。我径直朝北而去。

　　司马道方砖铺地，宽敞而洁净。两侧的翼马、石马、石狮和文武官员等石刻雕像，虽然历经千年的风雨沧桑，有的已经斑驳碎裂，有的已经残缺不全，但却傲然而立，令人咂摸回味当年的盛唐精神。

　　顺着司马道步上大台阶，看到唐高宗李治的“述圣纪”碑和武则天的“无字碑”。

无字碑

述圣纪碑。

“述圣纪碑”是武则天为感恩高宗而立的纪念碑。而武则天死后立的“无字碑”却不铭唐人一字。为何无字？种种说法，却无定论。

　　接着前行，就能清楚地看见梁山主峰了，亦即唐高宗与武则天的合葬墓地。村民们沿路摆摊，贩卖有关武则天的书籍及其它商品。与其说是靠山吃山，还不如说是靠吃武则天! 精英的女皇啊，死去1300多年了，还在证明着自己的价值。

　　正在鼓劲儿登山，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来，说让我付点钱，他就给我导游。婉言谢绝，只管前行。

　　远看这座山峰并没多高多险，亲历其中才感其艰。其中一段，乱石交错、光滑陡峭。稍有不慎，轻则跌倒崴脚，重则伤筋动骨! 我单身一人，游历的宗旨就是“胆大心细”，胆大，须从容气定。心细，须聚精会神。

涉险通过乱石岗，又钻进了横枝“出鞘”的山坡林带。林中怎么没有其他游客？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唯我一人，不由袭上一种恐惧感。好容易看见有个人影，赶紧招呼问路，谁料也是索钱当“导游”的！见我谢绝，他马上变脸，拒绝指路。唉，这儿的村民啊。也难怪，生活在冢疙瘩中，还不靠“陵冢”捞点外快？　　

凭着自信，揣摩着，我终于钻出山林，到达了山顶。

　　这就是武则天与李治合葬的乾陵顶峰？

　　从我攀爬的山体表面看，山石崔巍、野草林木，如同原始的自然山坡。然而，地下珍藏的文物知多少？史称，唐高宗临终遗言，要求将他生前所珍爱的金银珠宝、陶瓷玉器、古玩字画等全部埋入陵中。难以想象，陪葬的稀世珍宝的价值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千百年来，多少人在梦寐以求地挖掘寻找？但却无人能找到墓道口。新中国成立后，考古专家又对乾陵进行多次勘察，作出推测：从墓道口到墓门共39层，全部用铁栓板固定、浇灌铁汁，坚固异常。盛唐的科技可见一斑。

……

“你知道对面的山头是什么？”我正在神思游走，一村民向我走来搭话。

　　“嗯？”我回过神来，不解其意。

　　“你给点钱，我给你讲。”居然又碰见“导游”! 见我不屑，他冷嘲热讽：“你白来一趟，哪儿都不知道!”

嘿，被婉拒之后还恼羞成怒，岂有此理？女皇若地下有知，是责怪还是不屑？是怒斥还是欣赏？是褒奖还是酷刑？神秘莫测的武则天啊，我真的不解。

下山之后，我又顺着司马道反向而行。行至半程，远远看见一方隐约的石碑。走近跟前，才发现是八棱柱形的华表。

　　细观之，我惊讶地发现，这尊华表简直就是阳性生殖器的完美造型! 它高约10米，根部雕饰着一圈睾丸状的图案，顶部则呈龟头状的石球，直冲霄汉! 阳性生殖器，昭示着生命长存的理念和对人类生殖行为的弘扬。难道这就是帝王陵墓的特殊标志？

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为之，“阳性生殖器”挺立的位置，就在两个自然的“乳峰”下面不远。这是谁的策划与创意？试想，当年高宗驾崩后，武则天为君下葬，为君立“述圣纪”碑，为君撰文歌功颂德，当然也为自己的后事规划，在陵园建设上她能不倾注心血吗？而作为其中重要的一环——陵墓的标志，雕饰成什么造型、立在什么位置，女皇不拿主意谁又敢擅自为之？　　

……　　

　　穿越1300多年的历史时空，我仿佛看到武则天在历史舞台上叱诧风云：通文史善权谋，从成千上万的粉黛佳丽中脱颖而出，霸气纵横地排除异己，肆无忌惮地操纵宫廷权力，既有容人之量，又有识人之智，还有用人之术，如愿以偿地登临皇帝宝座，腥风血雨地施行酷吏，我行我素地嗜欲放纵，得心应手地驾驭群臣，精心上演当朝的精彩篇章——革除时弊、完善科举、开通纳谏、发展经济、奖励农桑、抵御外侮，自信地统治着数百万臣民……

武则天，何时能开启你的棺椁，令后代子孙一睹你的女皇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