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就这样流淌 | 我在济南刚刚好
我来济南,是在一个夏末秋初的午后。列车到站,拖着行李融入人潮,心中满是初到一个北方大城的惶然。这份惶然,终结于投宿后,在老城区闲逛的第一个黄昏。
我毫无准备地撞见了那“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画卷。曲水亭街的溪水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在街边流淌,清澈见底,水草如丝,柔柔地摇摆着。几位老人坐在自家门前的马扎上,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夕阳的金辉穿过柳梢,碎在青石板上,也碎在粼粼的水光里。那一刻,周遭的市声仿佛瞬间被这溪水滤净了,只剩下潺潺的水声和心底一声轻轻的叹息——原来,一座现代化的省城,竟可以把日子过得这样慢,这样润。
这份“刚刚好”的熨帖,就此在我心里扎了根。
后来,我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成了一个“新济南人”。我的工作在高新区的写字楼里,与“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古典意象相去甚远。经十路上永远是川流不息的节奏,玻璃幕墙反射着锐利的阳光,这里跳动着济南强劲的现代脉搏。然而,奇妙之处正在于此。当我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感到疲惫时,从不觉得无处可去。跳上一辆西行的公交车,不过几站路,便能潜入趵突泉的怀抱。
无论外面如何喧嚣,园内总是自成一派清凉世界。那三股泉水,永远不知疲倦地向上奔涌,雪浪翻腾,仿佛大地深沉的呼吸。我总爱在泉边找个石栏坐下,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水花起落。看久了,白日里紧绷的神经便奇异地松弛下来。李清照曾在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而于我,这永不枯竭的泉水,是这座城市赐予我的、随时可以汲取的能量与从容。从创新的焦虑到千年的沉静,原来只需一杯茶的距离,这份切换,于我,是“刚刚好”的治愈。
最让我感到自己真正属于这里的,是融入街巷里弄的烟火气。一个冬日的清晨,我路过小区旁的早点铺,寒风中排着长队。前面一位提着鸟笼的大爷回头看我一眼,用浓重的济南话问:“老师儿,穿这么单薄,不冷吗?”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声“老师儿”是在叫我——这是济南人之间最朴素的尊称。我笑着摇摇头。轮到我时,大爷还回头对摊主嘱咐:“多给这小伙子加点卤子,暖和。”
我端着那碗加了额外卤子的甜沫,走在清冷的空气里,心里却热腾腾的。这份毫无来由的、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让我忽然觉得,我与这座城市的联系,不再只是游客对风景的欣赏,而是被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温柔地接纳了。
如今,我常常向来济南的朋友这样介绍:济南的“刚刚好”,在于它恰到好处的张力。它有大明湖的开阔,也有芙蓉街的“逼仄”;有超算中心的“神威”,也有秦琼故居的沉静;它让你在科技的浪潮里奋力搏击,又随时为你准备着一汪清泉,洗去征尘。
若有人问我,在济南生活是怎样的体验?
我想,那便是了——在古典与现代之间,在奋进与闲适之间,在“老师儿”一声亲切的呼唤与科技新城璀璨的灯火之间,我找到了那个最自在、最安稳的支点。这一切,不多不少,我在济南,刚刚好。
编辑:孙菲菲 校对:汤琪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