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走笔”之四 ― 少林寺杂记

晃晃悠悠的长途中巴车上，杂七杂八地胡乱挤上许多人，大大小小的行李，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里不知装了些什么，还有三大捆涂满大黄油的矿井用的钢丝绳也被搁在车门前。狭小的车厢中，浓烈的烟味不时地涌来，男人们用力地咳嗽着，把一口浓痰吐向窗外；农家的女人大声地交谈着，听上去好像在说谁家婆媳之间的一场战争，讲述者说的眉飞色舞，听众们抻长着脖子听得如痴如醉。摇摇晃晃的电视中放着当地电视台豫剧比赛的现场直播，高亢的有些撕心裂肺的行腔更让车厢内显得丰富多彩了。

秋季里的河南风光

我侧转身来，让目光从乱颤的屏幕转向车窗外，车子已经使出洛阳，开始爬上拐弯抹角的山道，深秋的中原山色也是土黄色的一片，身穿黑色棉衣的农夫们在道边不紧不慢地行走着，这辆驶向嵩山少林寺的车，能够圆我的嵩山少林之梦吗？

少林寺有“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之誉；是中国佛教禅宗祖庭，位于河南登封城西少室山。南北朝时，天竺僧人菩提达摩到中国，善好禅法，颇得北魏孝文帝礼遇。太和二十年(496)，敕就少室山为佛陀立寺，供给衣食。寺处少室山林中，故名少林。

殿宇重重的少林寺

下车购得100元一张的进山门票，方才步入山门。在晨曦远远地望见一大群身穿酱紫色运动衣裤的青年人在操场上摆列成若干个方队在操演武术，看不清眉目，只见身背后白色的“塔沟武术学校”几个字分为醒目，真是不乏晨起习武之人呀。

山门前人声鼎沸，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大响起来，乱糟糟地人群都向前挤去，我随着人流拥上前去。原来是每天定时上演的少林武术表演。表演是在一个高台之上，身穿鲜亮红色袈裟的少林武僧，在演绎着护法除恶的传说，不时亮出的武功绝活，不时激起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少林寺的武术表演

据佛教传说，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在华以4卷《楞伽经》教授学者，后渡江北上，于寺内面壁九年，传法慧可。此后少林禅法师承不绝，传播海内外。历史上这座名寺也是多灾多难，屡遭毁建。北周建德三年(574年)武帝禁佛，寺宇被毁。大象年间重建，易名陟岵寺，召惠远、洪遵等120人住寺内，名“菩萨僧”。隋代大兴佛教，敕令复少林之名，赐柏谷坞良田百顷，成为北方一大禅寺。唐初秦王李世民灭王世充时，曾得寺僧援助，少林武僧遂名闻遐迩。高宗及武则天亦常驾临该寺，封赏优厚。唐会昌年间，武宗禁佛，寺大半被毁，迄唐末五代，寺渐衰颓。宋代略有修葺。元皇庆元年(1312年)，世祖命福裕和尚住持少林，封赠为大司空开府仪同三司，统领嵩山所有寺院。一时中外僧众云集，演武礼佛，僧众常有两千人左右。元末农民起义，红巾军至少林，僧众散逃。明代先后有八位皇子到寺内出家，屡次诏令大修，寺院规模有所发展。清代康熙、雍正、乾隆诸帝亦很关心少林寺，或亲书匾额，或巡游寺宇，使得少林寺方有今天的规模。

秋色中的少林寺

少林寺前新开的“欢喜小少林”专卖店，装修得倒是很有特色，全部是原木色的四壁，配上淡黄色的灯光，营造了充满宗教气氛的购物环境，三三两两的游客在选购制作精致的旅游品。旁边是餐厅，隔着玻璃窗望进去，两个外国游客在静静地喝着什么。

少林寺常住院建筑在河南登封少溪河北岸，寺院宏大。从山门到千佛殿，共七进院落，总面积达三万平方米。山门的正门是一座面阔三间的单檐歇山顶建筑，它坐落在两米高的砖台上，左右配以硬山式侧门和八字墙，整体配置高低相衬，十分气派。门额上有清康熙帝亲笔所提“少林寺”三个大字，更添一道辉煌的景色。少林寺中还是那样的古朴静谧，大道两旁数株参天白果树满身的经黄色的叶子，像是盛装的金碧辉煌的公主，迎接着四方的来客。

与老和尚在一起

经甬道过碑林后便是天王殿，它是一座三间重檐歇山顶殿堂，外面有两大金刚，内里则是四大天王像，个个威武雄壮。转过天王殿，便到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阿弥陀佛、药师佛的神像，屏墙后面悬塑观音像，两侧有十八罗汉侍立。殿前甬道有明万历年间铸造的大铁钟一口，重约650公斤。藏经阁的东南面是禅房，是僧人参禅打坐的地方，对面的西禅房，则是负责接待宾客的堂室。过了法堂便来到方丈室，这是方丈起居与理事的地方。清乾隆曾西渡洛水至少林寺，即宿于此，并赋诗一首：“明日瞻中岳，今宵宿少林。心依六禅静，寺据万山深。树古风留籁，地灵夕作阴。应教半岩雨，发我夜窗吟。”倒也是有些意境的。

正在送客的释永信方丈

正待我慢慢游览之时，突然身后的游客一阵骚动，有人在压低声音说：快看、快看。我举目四顾，看到在一群阿拉伯模样的来宾当中，有一个浑身浑圆的身影，竟觉得有些面熟，从他那略带矜持的形态中，可以看出是位久经场面的人物，簇拥在四周的人群中有人低低说道：快看，那是现在少林寺的现任方丈。对了，我记起来了。此位正是少林寺地二十九任方丈释永信，这位曾在电视谈话节目中侃侃而谈的具有现在经营意识的方丈，各方褒贬不一的议论，已经让他成为了海内外的红人了。只见此时的他满脸透出谦恭的神情，在通过翻译与来宾交谈着。身后几位身着青灰僧衣的年轻人，机警地巡视着四周，那是释方丈的保镖呀。我举起相机将他摄入镜头，等我再拿起摄像机想把释方丈记录下来时，他已经侧转身去，连声说道：中，中，那俺就不送您了，See you again,再会，再会。说完，方丈浑圆的身形已经隐入朱红色的大门后，几位保镖迅速地向周围的观察一下，大红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急速地关闭了，把一大群翘首仰望的游客关在门外了。我转回身去，正想长舒一口身气时，突然看到身旁树立着一通著名武打童星释小龙为祝贺释永信荣升二十九任方丈的恭贺石碑在发着俗气的幽幽暗光。

少林寺的塔林

少林寺外西面不远处，就是国内现存的最大塔林。这些古塔是历代少林寺和尚的墓塔，静谧中座座古塔昂然耸立，千姿百态，形象各异，形似参天巨木，势如茂密森林。塔林保存有唐、五代、宋、金、元、明、清7个朝代的古塔228座，有单层单檐塔，单层密檐塔，印度窣堵波塔和各种喇嘛式塔等，占地面积约2.1万平方米。古塔风格各异、造型典雅，石雕艺术精湛，塔铭大多涉及到古代中外文化交流和少林武功。

塔林内究竟有多少座塔，说法至今不一。少林寺的塔林号称全国现存之最，在阴暗的光线下，林林总总、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塔簇拥在一起，像是许多历经沧桑的老者聚在一起，在互相安慰、倾诉，这是一群高尚的灵魂呀。

被我抓拍的交易场景

几位身着土黄色僧衣的出家人在塔林里清扫，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投向塔林的最偏远处，没想到，这不经意的一瞥，会让我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一位把自己隐身在塔后的僧人正在为一位身穿西服的商人打扮得中年人看着什么，两个人神情好像都很紧张，不时地四处张望一下。好奇心促使我慢慢地举着相机，若无其事地靠近他们，透过长焦镜头我终于能够看清了，原来，这位僧人在为客人看手相。几番讨论后，僧人从怀中取出几个黄色的牌牌，就势放在塔墓的上边，中年商人在僧人的指导下合十祷告，满脸的虔诚。一番小小的仪式后，僧人急急忙忙收起东西揣在怀中，一边往回走一边向中年人说道：中了，中了，佛祖菩萨会保佑恁的，会保佑恁的。当他从我身前走过时，我注意到，僧人的脸上沁出许多汗渍，手中紧紧攥着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