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溪老街

虾溪老街位于横埠河北岸，属于铜陵郊区虾溪村。

近日，好友相邀同游虾溪老街。念及曾在虾溪小学执教一载，我欣然应允。某个午后，我俩各骑一辆自行车，慢悠悠晃到了老街口。

刚进街口，竟偶遇一位熟人，正应了那句“请先生不如遇先生”。算下来，我已有三十余年未踏足此地，经他几句闲谈点拨，模糊的记忆才稍稍清晰。老街的轮廓尚在，脚下的青石板却早已被水泥覆盖，寻不见半分旧迹；保留原样的老房子也只剩三五间，多数已翻建成两层小楼，原本开阔的街面反倒显得逼仄了。常住的人家不多，大多常年在外谋生，整条街静得有些冷清，唯有几户人家养的狗，三三两两地在巷子里追跑，才算添了点活气。

虾溪老街，我们小时候都喊它“哈儿港”。相传当年陈友谅被朱元璋部下谢克明追至横埠河北岸，曾在此驻军建巷，因是败走至此，当地人便戏称其“哈儿子”，“哈儿港”的名号也由此传开——当然，这只是口耳相传的说法，并无确切史料佐证。

对儿时的我们来说，能去“哈儿港”走一遭，是件顶开心的事。那时的老街，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南侧是矮矮的黑瓦穿枋屋，北侧是檐角高挑、窗棂错落的高房，街面宽约五米，东西绵延三百米，一眼望不到头。七十年代的老街最是热闹，合作社、食品站、粮站沿街排布，是我童年眼里最繁华的天地。清晨天刚亮，油坊里的油条香就飘满整条街，鱼摊盆里的鱼虾还在蹦跳，街坊邻里碰面笑着打招呼，偶尔夹杂着几声叫卖，烟火气裹着喧嚣扑面而来。那时的人们多穿布衣大褂，可脸上的笑容淳朴得能挤出蜜，眼里的光也亮得真诚。

后来到了八十年代，老街悄悄换了模样。国营的食品站慢慢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体户支起的猪肉案板，明晃晃的肉挂在钩子上，街坊买肉时能挑挑拣拣，比从前多了几分自在；熟悉的合作社也改叫了供销社，货架上的东西摆得更满，多了些从前少见的零食和日用品。街上的吃食也丰富起来，除了飘着香的油条，还多了蒸得白胖的馒头、裹着汤汁的包子，甚至开起了几家小面馆，清晨坐在面馆吃一碗肉丝面，成了不少人的爱好。老街两侧的摊子也多了，卖青菜萝卜的农妇、摆着土特产的老汉，守着自家的东西吆喝，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比七十年代又多了几分鲜活的市井气。

可这份热闹没持续太久。随着交通一天天方便，外头的水泥路通到了镇上，年轻人更愿意往县城跑；后来城镇化建设的风也吹到了这里，新的商业街在公路边建了起来，超市、商场一应俱全。老街的人慢慢少了，先是年轻力壮的外出打工，后来连带着老人也跟着去城里带孩子。曾经挤满人的猪肉案板、包子铺渐渐关了门，供销社也换了几任老板，最后成了堆放杂物的小仓库。卖菜和土特产的摊子没了踪影，只剩空荡荡的街面，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倒显得格外冷清。

如今再站在老街中间，风里没有了油条香，也听不见熟悉的招呼声，只有翻建的楼房与残存的老房隔着街巷对望。那些热闹的、鲜活的时光，好像都随着青石板一起，被埋进了水泥底下，只在偶尔想起时，才会从记忆里飘出一缕淡淡的烟火气，提醒我这里曾有过怎样的热闹。

作者：谢双升

编辑：崔远珍 审稿：夏西玉 终审：施荣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