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孟祖平
冬日,沿着西溪湿地河塘远望柿树林,薄雾里,许多柿子树上成熟的果实高挂,像一团团不肯熄灭的小火苗,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静静地燃烧。走近柿树林细看柿果,薄如窗纸的果皮裹着果蜜,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流淌出来一般。此时,地面有几个熟透刚落地的柿果,捡起一个,将柿果轻轻拧下,留下的,便是完整的柿蒂。
柿蒂,俗称柿盘,最初,是柿树开花之时的宿萼,从花落结果起,始终紧护着果实,四片厚实的花萼如父母的手掌,稳稳托住果实,随着柿果一天天膨大,从青绿转为红色,始终保持着最初的端庄。
冬季,柿果成熟,拧下柿果,扁圆形、黄褐色的柿蒂表面,光滑、圆润,泛着木质的光泽,周围四片革质花萼,呈十字形展开,中心微微凹陷的圆痕,仍保持着拥抱果实时的弧度,细细观察,边缘已经干枯卷曲,表面脉络依然清晰,像一幅古老的地图,标注着柿果整个生长季节历程。
小时候,父亲平时喜欢研究本草植物,我曾听他说,柿蒂是一味中药,冬季采收,洗净、干燥后入药,能降胃气,可缓解呃逆病症,被誉为 “止呃要药”。有一次,我一直打嗝不停,父亲用热水泡柿蒂,待汁水变温,让我趁热喝下,止呃效果十分明显。父亲常说,柿蒂是柿果的守护神,从柿子花落到结果,始终紧护果实,非常牢固,有“永久”等吉祥寓意,柿蒂四瓣花萼对称,有“四面太平”“四蒂如意”寓意,古人取柿蒂“永久”和柿子“事事如意”寓意,根据柿蒂形状设计成“柿蒂纹”图案,有“家族永传、人丁兴旺、吉祥如意”美好期望寓意。由于柿蒂入药能止呃、顺胃气,柿蒂还有“顺畅”的寓意。
小时候,冬季,父亲常把柿蒂小心收集起来,洗净,用麻线穿成串,挂在窗下,风吹过时,柿蒂挂串随风摇晃,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是比风铃更为自然的冬日音符,美妙的声音,至今在我耳畔回响。
“柿蒂纹”美观、大方,线条简洁、明快、顺畅,寓意吉祥,在远古时期,多雕在陶器、玉器、青铜器等生活用品上,作为装饰之用,用于建筑图案,有祈求“坚固”之寓意。在汉代,“柿蒂纹”常纹于玉剑首(剑茎末端圆形内凹的部位)及墓门之上;唐代,“柿蒂纹”多用于服饰及家具用品之装饰。白居易在杭州为官之时,曾写过一首《杭州春望》,其中“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诗句中提到的“柿蒂”,是杭州名贵的“柿蒂绫”丝绸,因上有“柿蒂纹”图案而得名。
离开西溪湿地之时,已是黄昏,晚霞映照柿林,树上柿果依然火红,这种美是张扬的、奉献的,它以甜蜜果实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此时,失去果实的柿蒂的美是含蓄、静默的,它用尽一生,圆满地完成了“托举”果实的使命。如果说,冬日里,红红的柿子,是点亮冬天的明灯,而柿蒂,是默默守护明灯的守护者,它以“从容,坦荡”心境和独特的形体之美,正以另一种“柿蒂纹”形式,给人们带来“永久、如意、顺畅”等美好的吉祥祈愿。
此时,想到待到来年春天,柿树新花绽放,柿蒂又将新生,开始新的“托举”历程,心中多了一份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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