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如玉的石头
前些日子,一大早坐着车去了趟离杭城不远的乡村。原本是去察看与欣赏一下乡村特有的秋日风景,途中无意中却在一块已经收割完稻谷的田埂上,看到了好大的一簇晚饭花。是在收割完了,只剩下一簇簇稻茬的稻田的田埂上。那簇在清晨盛开着的晚饭花,在露水的滋润之下,显得格外的好看、鲜艳。这一簇晚饭花的色彩,是晚饭花中最常见的红色。
晚饭花一般都长在墙角旮旯与小路边上,它们自顾自地生长,高的可达二三尺,枝叶披纷,肥者可荫五六尺。晚饭花的花朵不大,在花枝上密密的绽放,花朵如同小喇叭,红色的花居多,间有白黄,花瓣上常洇着不规则的红色细纹。那种红也不如牡丹花中的红,那般的雍容华贵,却比一般花儿的红色,要更加艳丽些。这种很是平凡的小花朵儿,充满了人间世俗的生活气息。也是我们小的时候,用老杭州话叫作“夜叫叫”的小花朵。
现在的杭城里,四季中处处可见各种各样美丽的当季鲜花,但生长在犄角旮旯边的晚饭花,却是有点罕见。
低眉默默地看着那一大簇晚饭花,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许多的思绪与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这种花儿是经常可以看到的。在家门口与我去幼儿园、读小学的小路上,常常能看到一簇簇盛开的“夜叫叫”花。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上幼儿园通常是没有大人接送的,住在一个院子里或是一幢楼里的大、小孩子们,会在大人的嘱咐下,结伴同行。待上学读书后,便是各自而行了。
年幼无知时根本不懂什么是美,只知道这种小花儿,是在傍晚的时候开得正好。所以,老杭州人都叫这种花儿为“夜叫叫”,花名叫晚饭花,则是后来在书上看到的。
小时候最喜欢在出门的路上,采摘“夜叫叫”花儿开过之后,在其顶上结出的,小小的、一粒粒很饱满的,黑黑的如同小地雷一样的小花籽。那时候的孩子没啥玩具,想玩啥全靠自己找。小手空闲时,便会拿着小石头去敲开黑色小地雷。黑色的小地雷砸开后,可以看到面装的是白色的粉末。用手轻轻捻开这些粉末,手上滑滑的好像沾了滑石粉,那时候不知道这滑滑的感觉,应该是用细腻这个词来形容。后来听人说这些白粉,还可以用来擦脸的,只是自己不是很信,故也没有尝试过。
按照书上正规的描述,晚饭花属于紫茉莉科紫茉莉属的一年生草本植物,根倒圆锥形,黑色或黑褐色;圆柱形茎直立,无毛或疏生细柔毛;叶片卵形或卵状三角形,顶端渐尖,基部截形或心形;花常数朵簇生枝端,裂片三角状卵形,花被紫红色、黄色、白色或杂色,花药球形,线形花柱单生;瘦果球形,黑色革质;花期6-10月;果期8-11月。因为花朵在晚饭前后开得最为热闹,故名“晚饭花”。
杭州话的“夜叫叫”也是因此而得的吧!
曾经看过汪曾祺的短篇小说《晚饭花》,那个短篇小说是汪曾祺先生,通过描绘几个市井小人物的日常生活,从而表达出了平凡生活中,蕴含的人性中点滴的光辉、诗意,以及这些小人物命运中的无常与坚韧。
晚饭花在江南小镇中是常见的、比较好养的花儿,用杭州话来说,这种花是一种比较贱的花儿。
汪曾祺先生便以晚饭花(野茉莉)为意象,展现了社会最底层人物,在简单欲望与现实困境中的生存状态与情感世界。
汪曾祺以散文诗般的语言,将日常场景升华为审美的对象。又以慈悲的笔触来刻画他们在生活中挣扎与欢喜,描述与解释了“活着无论贫富都充满欢喜”的朴素哲理。
说实话,自己小时候看晚饭花与玩它的花籽,就只是一个小孩子简单而单纯的玩,根本不知道这路上常见的野花,还有这般深刻的含义与象征,直到长大后看了汪曾祺写的《晚饭花》后,才知道了晚饭花还有着这样的意象。
认知里,晚饭花的花期很长,貌似从盛夏一直会开到冬季,经霜打之后的晚饭花,花朵、叶子才会耷拉在花茎上。这时,一般会种花之人,便会把它们连根拔起清除掉。那些长着的黑色小地雷种子,随即便会散落在土地上。待明年春天时,晚饭花的苗,便自己会从土中生长出来,渐渐茁壮地生长起来。
一夜风雨后江南的冬季来临,晚饭花也将会被人清除,但记忆中的晚饭花,永远如同春天里那般旺盛、“发疯一样”的开放,浓绿殷红的热热闹闹。
人啊!年少无知时,希望自己能快快地长大总是感觉日子过得很慢。上了一定的年纪,啥都明白了,却感觉时光太快匆匆而过,转眼又近年尾!
往日余生每天都是限量版,而拍照与文字的记录,或许是我们对抗遗忘最温柔的方式。
往后空闲时,若是翻看旧相册与曾经写过的文字时,定会被某张照片或是写过的文字,带回到过去的某一个瞬间。那时的阳光、笑声、温度与感慨,甚至空气中的味道,都会随着影像与记录重新变得鲜活。
静静地看着那簇艳丽的晚饭花,心里的思绪很深,所有的回忆很浅,静静地在心中浮现出……
于是乎,便用手中笔与手机,将眸中所见、心中所念,皆一一记下,就像是此刻往土里撒了一把黑色的“小地雷”,静等待来年,再逢晚饭花浓绿殷红的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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