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大江,也看过大海,那是在旅游的途中,看得最多的是家乡的河流。我早晚出去散步,就行在河沿上。晚风吹,岸柳徐徐,河水奔腾向前。此时此刻,我想起圣人的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我看过许多次河,今后也还要继续把河流看下去。我没有在河水里游过泳,抓过鱼,划过船,这方面的感受,几近于零。但看着河流欣赏,却是有的,并且不是一次,许多次。
一川河水,不知源头来自哪里,滚滚滔滔,混合着高原的泥沙,浑身透出红色,向着东边流去。遇到大山,发挥智慧,绕着山走。心怀坚定信念,只要勇敢,矢志不渝,就可以冲破,汇入大江,融进大海,找到自己的归宿,达到自己的目的。遇到石头,轻蔑地笑一声,吞噬它,把它淹没。
山洪暴发,河流发脾气,像闪电撕开云层那样,臂力千钧。两岸装不住,它扭曲着身子,咆哮着,翻卷起大个大个的浪花,勇往直前。漫溢到香葱地里,把田块冲塌一大片;侵蚀到包谷地里,包谷纷纷倒下,匍匐在地上。长在河边的芦苇,抵抗不住,随着水流飘摇。只是根须紧紧抓住泥土不放,这是生命存在的保障,放不得啊。
大地震、泥石流、海啸产生的破坏力,惊天动地。人在这些自然灾害面前,命若蝼蚁。可有一点,它们凶猛的力量过后,复归于平静。根本不能和岁月相比,岁月是花开花落,岁月是绵绵无期。
山洪暴发的河流也是这样,有涨潮的时候,就有落潮。大雨过去,乌云过去,天晴了,河水小下来,缓下来,温柔起来。藏在水草里的鱼,跃出水面,在阳光照耀下,闪出银光。
秋天已经到来,观河看水,是个好季节。一条大河,躺在平畴中央,稻子笑弯了腰。“两个黄鹂鸣翠柳”,那是春天的事情。时序更替,岸边的樱花早已凋谢,沈园柳老,生命的力量收敛,进入地下根须,河流的青春期过去。
它仿佛一个老者,迎春花的金灿看过了,荷花的袅袅早不新鲜。天上的白云、乌云、火烧云、镶着金边的云,在心中水波不兴,寻常事。所以,河流的水折下去,变成稀薄一层,显得安详。河底的砂石,游鱼,戏虾,看得清晰分明。
太阳挂在天上,寒风还没有吹过原野。远远看去,河流亮闪闪的,泛着银光,我怀疑那里下了一场雪。像一道素链,被远山牵着,从村庄前面经过,一直到达很远的地方。
在秋风里,河流泛起细微的波浪。阅尽人间“春色”,复归于平静,复归于安详。是岁月让它除却了浮躁,除却了暴戾,除却了匆匆。陌上“花开”,缓缓流,细细看。
寒风萧萧,冬天到来,故乡的河瘦下去,再瘦下去,直至断流,藏在水下的“庐山真面目”暴露。水草顽强不屈长出来,又绿又嫩。一头老牛,跳下河去,慢悠悠啃噬。在冬日,还能吃到这样的嫩草,幸福溢漫心头。
长长的日子没有下雨,河底的淤泥,水分蒸发,变得傻白、板结,河水让位给横条直条的裂缝。这些裂缝犹如不好看的花,开在绵长的河道里。她们在隐忍,在等待,等待夏天的雨,等待河水的再一次到来,把自己的丑陋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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