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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钱晓明

最近旅游圈有件“稀罕事”：杭州灵隐飞来峰景区，那个千年古刹配上奇幻石雕、一张门票曾要75元的地方，突然宣布“免费”了。消息一出，预约小程序瞬间被挤爆，首日预约量就比往年猛增七成。不只杭州，从丽水的黄家大院，到山东的九如山，再到安徽天柱山的部分活动，各地景区好像约好了似的，都在用各种姿势告别“门票依赖症”。

这不禁让人疑惑：这些景区是集体想开了，还是钱多得不想挣了？难道过去把着门收钱，现在要改行当“慈善家”？这背后的算盘，打得可比我们想象的精妙得多，说白了，这是一场从盯着眼前一张票，到谋划整座城一盘棋的“降维打击”。

第一步：门票做“减法”，流量做“加法”

景区免票，第一步也是最直观的一步，就是“拆门槛”。过去，门票像一堵透明的墙，把许多本地市民和预算有限的游客挡在了外面。灵隐飞来峰免费后，家住附近的周阿姨喜滋滋地说：“以后每周都能来爬爬山了。” 这正实现了专家的期许：降低公众了解国宝级文物的门槛，让千年石窟艺术真正走进大众视野。

这可不是简单的“开门迎客”，而是一套精准的引流逻辑。把门票这个“显性成本”归零，瞬间就击穿了人们的消费决策防线。游客心态从“值不值得花钱进去看看”，变成了“反正免费，不去白不去”。于是，人流如潮水般涌来。人来了，流量就有了。在互联网时代，流量本身就是最基础的财富。景区从一个封闭的“收费点”，变成了一个开放的、巨大的“流量入口”。

第二步：流量变“留量”，算一笔惊人的“大账”

把人引进来只是开始，关键是如何让人“留下来”，把钱花在别处。这里就不得不提杭州那套著名的“241算法”：游客在杭州多逗留24小时，当地年旅游综合收入就能增加约100亿元。这算法背后，是笔惊人的经济账。

我们来看看西湖这个“祖师爷”级别的案例。2002年西湖免费时，很多人也等着看笑话。结果呢？杭州的旅游总收入从2002年的294亿元，一路飙升到2024年的超过3450亿元。游客结构也变了，过去是匆匆拍个照的“过境游”，现在是愿意住下来、慢慢逛的“深度驻留”。一位上海游客的经历很有代表性：原本只计划玩一天，因为西湖免费就去逛了，结果被景区里的宋韵投壶体验吸引，索性多住一天，去品尝灵隐的素斋，购买文创手作。

看明白了吗？免掉几十块的门票，目的是激活游客在餐饮、住宿、交通、文创、娱乐等方面几百甚至几千元的“二次消费”。景区从一个单纯的观光终点，变成了整座城市文旅消费生态的“超级引擎”和“体验平台”。清华大学李稻葵教授说得好，这是“经济账、口碑账、文化账的多赢”。门票收入那点“芝麻”，稳稳地换来了全域旅游收入的“大西瓜”。

第三步：“智理”取代“治理”，一场静悄悄的管理革命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票带来的巨大人流，本身就是一场严峻的“管理大考”。如果处理不好，那就是景区变“垃圾场”，体验成“受难记”，文化保护更无从谈起。但你会发现，如今的免费景区，早已不是简单的一放了之。

免门票，绝对不等于免管理，反而对管理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要求。现在的景区管理者，个个都像是拥有了“数字超能力”。比如灵隐飞来峰，它并非无限量涌入，而是基于大数据分析，设定了工作日、双休日、节假日分级的精准预约限额，以此平衡游客体验、交通承载和文物保护。在西湖，一个叫做“泡泡爱旅行”的AI智能体，能根据实时客流、天气，为游客规划个性化路线。指挥中心的大屏上，整合了9000多路监控，AI能自动识别19类管理问题，从人群密度到安全隐患，尽在掌握。

九寨沟更是把“智慧调度”玩到了极致：4.1万人的最大承载量，预约满了就启动“候补机制”；400多台观光车像珍珠一样被智能系统串联调度；一旦客流量达到预警阈值，从公安、武警到消防的联动保障机制瞬间激活。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从“治理”到“智理”的深刻转变。通过数字化、智能化的手段，将看似无序的“随机流量”，转化成了可预测、可引导、可运营的“优质流量”。这保证了在“免费”的同时，能守住保护的底线、秩序的红线和体验的基线。

反思：免票是“万能钥匙”吗？

那么，是不是所有景区都应该立刻马上免费？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场“免票运动”的背后，其实有清晰的边界和门槛。

首先，它极度依赖城市强大的综合配套和消费生态。杭州的模式能被借鉴，但难以被简单复制，因为它建立在稀缺的核心吸引力、成熟的都市文旅生态和精明的“算大账”思维之上。一个地处偏远、周边产业薄弱的单一景区，免票可能真的就等于“赔本赚吆喝”。

其次，生态与文化保护是决不能触碰的底线。对于生态极其脆弱的自然保护区，或需要严格限流的珍贵文化遗产，门票和预约制首先是保护手段，其次才是经营工具。就像非景区的网红打卡地“太子尖”，在实行免费预约制后，虽然控制了人数，但仍面临垃圾清运的难题，保护的重任最终落在每一位游客手中。盲目免费，可能意味着不可逆转的破坏。

因此，我们看到的是多元化的探索。有的是像西湖、灵隐这样的核心景区“永久免费”，担当城市流量总入口；有的是像广东那样，通过法规明确“城市休闲公园应充分体现公益性”；还有的则是“一次购票，终身免费”或针对特定人群、特定时段的优惠，作为过渡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