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爱上济南,是高铁缓缓进站时,透过车窗瞥见的那片湖。不是声名赫赫的胜景,就是一汪清润的水,岸边几株柳树垂着软枝,风一吹,枝条轻扫水面,漾开细碎的波纹。心里忽然就踏实了,这城市,该是带着老辈人般的从容,不急不躁的。
大明湖晨雾里的烟火
凌晨五点半的大明湖,天刚蒙蒙亮,公园里已浸着活气。沿湖的石阶上,一位老大爷正支着画板写生,笔尖落处,历下亭的飞檐翘角渐渐清晰。我悄悄凑过去,他抬头冲我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这位先生请看看,画得还行不?”我说“太像了”,他摆摆手:“就图个早起遛弯儿,画了好多天了,湖光山色看不够。”
不远处,几位大爷的太极扇打得有声有色,开合间带起清风。我坐在石阶上啃刚买的油酥火烧,外皮酥脆掉渣,配着湖水拍岸的“哗哗”声,忽然懂了“岁月静好”不是形容词,是济南清晨里,画画的老人、打太极的大爷,还有这汪不疾不徐的湖水,共同酿出的日常。
趵突泉畔的清甜时光
趵突泉的热闹,比我想象中更亲切。三股水咕嘟咕嘟往上冒,水花溅起细碎的银珠,果然不负“趵突腾空”的名头。但更让我挪不开眼的,是泉边排着长队的打水人。
有拎着塑料桶的大叔,有提着玻璃罐的阿姨,还有扛着大水壶的老爷子,队伍排得老长,却没人催促,大家拉着家常,话题从泉水的甜度聊到家里的晚饭。我排在一位戴老花镜的大爷后面,他转头问我:“第一次来济南?”我说“是”,他热心指点:“接水得对着泉眼,别沾了池子里的水,这水喝着清冽,泡茶最香。”
轮到我时,冰凉的泉水顺着指尖流进瓶子,抿一口,是淡淡的甜,不腻不冲,像济南人的性子,温和又实在。大爷看着我笑:“多接两瓶带回去,这是泉城的心意。”
曲水亭街的迷路与温暖
曲水亭街是藏在济南老城里的惊喜。清浅的小溪从屋前屋后穿流而过,溪底的青石板被冲刷得发亮。有阿姨蹲在溪边洗衣,木槌轻轻敲着衣物,声音柔柔和和,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对面的茶馆里,传来几句京剧唱腔,字正腔圆,和着溪水声,别有韵味。
我本想去芙蓉街,却绕着小巷迷了路,正站在路口犯愁,路边摊煎饼的大娘探出头喊我:“先生,是不是找芙蓉街?往前直走,右拐就是!”说着,她从铁板上铲下一小块刚摊好的煎饼,用纸袋裹着递过来:“尝尝,热乎的,垫垫肚子。没关系,好吃了再给我钱。”
煎饼的麦香混着葱花的香气,在嘴里化开,香得扎实。后来我在芙蓉街逛了一圈,尝了不少小吃,却总觉得,都不及大娘那一小块热乎煎饼的滋味。
千佛山上的城与情
下午爬千佛山,越往上走,腿越沉,却在登顶的那一刻,觉得所有疲惫都值了。站在山顶远眺,济南城尽收眼底:老城区的矮房错落有致,青瓦连片,像铺着一层旧时光;新城区的高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透着蓬勃的生气。风从山间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忽然就懂了“泉城”的由来,那些散落在城里的绿色斑块,正是泉水滋养出的生机。
万佛洞里的佛像密密麻麻,灯光昏暗,我没敢多待,转身跑到洞口的平台上。这里有风有树,能看见远处的群山和城里的炊烟,心里豁然开朗。下山时,遇到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妻,大爷牵着老太太的手,脚步放慢了配合她。“我们每年都来爬一次,”老太太笑着说,“爬不动也要来,看看这山这城,心里多舒坦。”
泉城广场的夜色与欢腾
夜幕降临,泉城广场成了欢乐的海洋。音乐喷泉一启动,五彩的水柱随着旋律起落,孩子们欢呼着冲进雨幕,在水柱间穿梭奔跑。有个小男孩摔了一跤,膝盖沾了泥,却没哭,爬起来抹了把脸,又跟着小伙伴冲了进去,家长在后面心疼地笑着喊“慢点”。
广场的另一边,广场舞的音乐震天响,阿姨们舞步整齐,精气神十足;不远处,几个年轻人在练滑板,一次次起跳、摔倒、再站起,汗水浸湿了衣衫,眼里却闪着光。我坐在台阶上,看着这热闹的一切,嘴角忍不住上扬,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喷泉旁,一位大爷守着一地氢气球,红的、粉的、卡通造型的,绳子牵在手里,像握着一片彩色的云。他跟我闲聊:“每晚都来,挣点零花钱是小事,看着孩子们笑,跟大伙儿聊聊天,心里就敞亮。”
黑虎泉边的45年约定
临走那天上午,我专程去了黑虎泉。比起趵突泉,这里更显幽静,三兽首喷吐着湍急的泉水,“哗哗”的水声老远就能听见。打水的队伍不长,我很快就排到了。
前面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看着得有七八十岁。老太太举着相机,催大爷给她拍照:“快拍快拍,这儿的水多精神。”大爷嘴上念叨:“都老夫老妻了,拍多少回了。”却还是认真地调整角度,等老太太摆好姿势才按下快门。
“今天是我们结婚45周年,”老太太转头跟我分享,眼里闪着幸福的光,“每年都来济南过纪念日,就爱这口泉水,这股子踏实劲儿。”我接过冰凉的泉水,喝了一口,忽然就舍不得走了。这几天,没逛什么网红景点,没吃什么山珍海味,却总觉得心里满满的——是大娘递来的煎饼,是老夫妻的恩爱,是泉水的清甜,是这座城市毫不刻意的温暖。
把济南的温柔带回家
火车缓缓开动,我手里还攥着那个装过泉水的空瓶子,瓶身上似乎还留着泉水的凉意。回想这几天的旅程,没有惊心动魄的奇遇,只有平平淡淡的日常,却让人无比满足。
什么是“刚刚好”?或许就是在陌生的城市里,不用刻意迎合,不用匆忙赶路,能自在地坐在湖边看风景,能被陌生人的善意温暖,能在烟火气里感受到生活的本真。济南给我的,就是这样的“刚刚好”——不浓烈,不张扬,却让人心里踏实、舒服,念念不忘。
有空,一定还要再来。
作者:陈雨江 编辑:柏凌君 校对:杨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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