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李国莺
那日,红妮呼我“爬山去!到古方塘水库!”古方塘水库,传说是缙云的“天池”!我久闻其名,欣然同往!带着一份近乎朝圣的憧憬。
车行约一个小时。停驻在古方胜利渡槽之侧。此地我们已来过几次。尤其在夏天,站在渡槽上,凉风习习,舒爽宜人!
仰望胜利渡槽,宏伟壮观。槽的设计非常巧妙,两层设计,下层五座大拱孔如巨人臂膀,稳稳承载,上层二十八座小拱孔托起引水槽身。
更令人惊叹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者全凭人工肩扛手抬,将一块块花岗岩精准砌合,终成此千秋之功!堪称人力与意志的丰碑!
这渡槽,引的便是古方塘水库之水,水经渡槽一路向北,灌溉农田。而那水库,静卧在海拔千米的古方山顶,是徒步爱好者心中的明珠!
胜利渡槽,当地人常称为“古方天桥”。红妮摄
简单地吃了一些水果点心后,一行五人便前往古方山。
山脚有一座房屋,屋前有一中年男子,我们上前询问,“到古方塘水库要多久?”“一个多小时。”他很轻松地说道。事后才知,他所说的时间仅针对资深驴友。
上山是实打实地艰难。没有石阶,而是山水肆意冲刷出来的坡道。不规则的大大小小的石块无序地散落,每一步都必须踩得极其稳妥!眼睛只好盯着脚下的坑坑洼洼,不敢有半点分神。
路不仅难走,还很陡峭。没爬多久,我便气喘如牛,心跳如鼓,时不时要停下歇息。而红妮和方子却步履轻快,她俩经常登山,体力充沛,走在五人队伍的前面。
大约一小时,方子的先生老吕忽感浑身无力,大家赶紧让他坐下休息。方子给他刮了痧后,老吕平缓下来,他决定保存体力,原地等候。他让我们继续,若真如村民所说的一个多小时,我们很快就能下山返回。
方子带了两根登山杖,上山时,她特意分我一根,这手中的支撑,此刻确实省却了不少力气。
但我已大汗淋漓,没走几步便要停下休息。看着崎岖而陡峭的山路,我心里在打鼓:“我还能走多远呢?”但我知道,一旦放弃,几乎就没机会了。我默默坚持着,只是落在队伍的最后。方子似乎看出我的犹疑,关切道:“你行吗?如果走不动了就不要勉强。”红妮不时停下来叫我一声,我一边应答着,一边艰难挪步。红妮带了一个火龙果,让我吃了半个,方子给的巧克力和桔子也静静躺在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红妮的先生老李生怕我有闪失,刻意放慢了脚步。
红妮摄
忽然,红妮惊呼道:“瞧,这里有桌子!”不远处,见一木制的桌子,还有凳子,全是崭新的原木,还有新鲜的树汁渗出,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大家心里寻思着,猜测着,在这荒山野岭,是谁做的好事?
此后,路的坡度有所放缓,我心跳也平复了少许。红妮安慰道:“我们经常爬山,一开始最陡最累,后面会慢慢好起来的。”这话使我增加了不少信心。
再前行,见一所房屋,门外写着“驿站”两字。踏入小院,但见荒草萋萋,屋内陈设简陋,仅一长木椅子,角落立一个高高铁柜子。透过玻璃可见,柜子里陈列着矿泉水,风油精,红花油等应急药品。上有二维码,老李好奇地扫了扫,显示“0.01元”。
只需一分钱?大家很惊奇!再看柜子的旁侧,有一张告示:“柜里物品免费使用,若无需要,请勿自取。”大家恍然大悟。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这份不动声色的善意,是留给真正急需之人。我们未取一物,默默退出,心里洋溢着感动和温暖。红妮还小声嘀咕:“我们也可以留点东西在这。”然而,老李背上行囊粮草有限,大家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中饭,只能留下这份感念。
这时的路渐渐平坦,林木也渐次丰富,除了松树外,也有其他的杂木。
此时,虽高德“迷路”,不知道还有多远,但脚步轻快了许多,心想水库应不远。一看时间,已走了两个多小时!
走着走着,似乎在走下坡。咦,莫非翻过山脊了?正疑惑间,忽然看到路边的一树上,有一小块木牌,箭头明确指向“古方塘水库”。我们心里一阵窃喜:到了,快到了!
不一会,走到最前面的老李大喊:“到了!看到了!”
终于到了!
红妮摄
眼前豁然开朗,水库碧蓝如洗,清澈明净。阳光洒落,波光闪闪,宛如一枚天上掉落在山间的蓝色魔戒。在群山怀抱中,她又像一个偷偷下凡世间的仙女,幽静神秘。波光潋滟,如无数的钻石闪耀。我几乎想掬一捧,含在嘴里,润泽干渴的喉咙;撩一捧水扑面脸上,洗去一路风尘!恨不能以最热切的心声,为她歌唱!
正兴奋地神游天外,红妮呼唤:“来!一起拍照!”
对啊,看高高的大坝,碧水如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既然无法真实地亲吻拥抱这片碧蓝,还不如与她合个影,让影像封存这真切而美好的一刻!
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周遭如此安静,时光仿佛静止,山风轻拂,带着山野特有的清新与纯净。我们手拉着手,尽量靠近碧蓝而纯净的水面,和她同框!将身心融入这片静谧!
当我们拍完照,补充能量后,水库旁的并排列着的四块碑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从左往右,第一块碑石古朴,字迹古朴苍劲,刻着,“赤鸟二年建”,第二碑上石头也很古朴,有“永乐八年修”的字样,永乐是明朝的,赤鸟又是什么朝代?第三块碑刻“一九七O年扩建,胡源公社”,第四块碑文是“二O一O年扩修”。这四块碑,仿佛是一部摊开的漫长史书。
这是一个古老的水库,永乐在明朝无疑,至于“赤鸟”又是什么朝代,大家茫然!但肯定在明朝以前!我们想和石碑,和“古方塘水库”这几个字合个影!作为见证!爬上小坡,站在碑后,看到碑上一段文字,才知这并非“”赤鸟”,而是“赤乌”。水库始建于三国东吴赤乌二年(公元239年),明、清再建重修,新中国,两次重修扩建!也就是说,这水库已在此静卧将近一千八百年!
一千八百年!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又被点燃!此时的我们,仿佛不是面对一池静水,却如同遇见一位从三国烽烟中漫步而来的白胡子老仙。兴奋,敬畏!拍照,留影,欢呼雀跃!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路的艰辛,在此刻得到了加倍的偿还!值了!
再次深情地回眸:此时的古方塘,秀美,平静,从容,仿佛微笑地说:你来,或不来,我都在这里!然我们心中都明了,纵使相见恨晚,万般不舍。因路途艰难,更多的概率是:只此一眼,后会无期!
天地何其美妙,但人生短暂,步履匆匆,我们往往只是惊鸿一瞥。而后,轻轻放下,定格成心中永恒的风景。
回首来时崎岖不平的山路,心有余悸!幸好辗转打听到另有其路!
我们依依转身,换一条路,开始下山!路好走多了,却是长长的,数不尽的石阶,走得双腿发软,膝盖打颤。好在有心理准备,比起来时的不安,回程心里轻松。偶尔停下脚步,凝视路边的山茶花,眺望远处姿态万千的山崖,聆听山间水流潺潺。时有山鸟清脆嘹亮的叫声掠过耳畔。
我们一边下山一边感慨:我们空手来回都如此艰难,先民们建设水库之难,实在难以想象!
历时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成功落地”!
此时,已近下午三点,老吕已下山并驾车在村中停车场等候,并为我们煮好了方便面,备好了自热饭,犒劳我们饥肠辘辘的肠胃。
这是一次率性的行走,慕名前往,没有攻略,而这样的旅行,体会也更加真实和深刻!所有的遇见都是全新的——意料之外的艰难,不期而遇的惊喜。
对我,无疑是挑战了一次体能极限,意外地完成了人生的一个小小壮举!对朋友而言,终于偿了多年的夙愿。而他们一路对我的担心和照顾,更令我感念至深。多年之后,这次经历将成为我记忆库藏中一枚闪亮的珍宝!
倘若生活如登山,总有无可预料的艰难。有时,放弃是无奈亦是智慧,但更多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一步,再走一步,翻过去,也许风景平平,也许惊喜翻倍!
我们何其有幸,遇见古方塘——那千年的碧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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