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山色

史怡蕾

　　北方的冬天，褪去了春的葱郁、夏的繁盛、秋的斑斓，凛冽的西北风，将山川晕染成一幅素净的水墨长卷。冬日的山，仿佛卸下了所有华饰，以本真的姿态，静立在苍茫天地间。
　　远远看去，青山如黛，总蒙着一层薄薄的霜雾，缠缠绕绕。往日里清晰的峰峦轮廓，此刻变得朦胧柔和，唯有突兀的山脊，在灰白的天幕下勾勒出遒劲的线条。风掠过山巅，卷起细碎的残叶与浮尘，掠过大树光秃秃的枝丫，发出“呜呜”的轻响——那不是萧瑟的叹息，而是山川在冬日里的低语，是生命沉淀时的回响。
　　山坡上，往日里浓荫蔽日的林木，此刻只剩疏朗的枝干，交错着伸向天空。没有了叶片的遮挡，枝干的姿态愈发清晰：有的粗壮挺拔，如擎天之柱，稳稳地扎根在土壤中；有的蜿蜒曲折，似虬龙盘踞，在寒风中舒展着不屈的筋骨。阳光透过枝丫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给素白的山色添了几分暖意。
　　山间的石头是冬日山色最沉默的主角。它们或裸露在外，被寒风打磨得光滑温润；或半掩在落叶下，只露出一角青灰，却始终坚守自己的位置，承载着山川的重量。一缕流水顺着石缝缓缓渗透，浸润着沉睡的泥土。那些深埋在地下的草籽、树的根系，正静静地积蓄力量，在土壤的包裹下抵御严寒，等待着春的召唤。它们不张扬，不喧哗，以隐忍的姿态守护着生命的希望。
　　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山间，翅膀划破寂静的长空，给沉寂的山色添了几分灵动。它们在枝丫间跳跃，啄食着残留的果实，清脆的鸟鸣在山谷中回荡，仿佛冬日动听的歌谣，唤醒了山川深处沉睡的生机。隐隐听到溪水“叮咚”作响，那是生命不息的脉搏，是山川在冬日里不曾熄灭的活力。
　　夕阳西下时，暮色渐浓，山色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山顶的积雪依偎着余晖，泛着柔和的光，整个山川仿佛裹上了一层暖纱。此刻的山，褪去了清冷模样，多了几分温柔与厚重。它静静伫立，接纳寒风的洗礼，包容着冰雪的覆盖，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在静谧中孕育着希望。
　　原来，北方冬日的山色，从不是萧瑟与荒芜的代名词。它褪去浮华，沉淀自我，以素净的姿态守护着生命的根基，以沉默的坚守积蓄着绽放的力量。那些沉睡的草木、涌动的溪流、坚守的山石，都是冬日山川写给春天的信笺，藏着坚韧的生命力、最热烈的希望。
　　待到来年春风拂过，这片沉默的山川，便会褪去素衣，换上华裳，将冬日里积蓄的所有力量，化作漫山遍野的葱郁与芬芳，惊艳整个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