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记

根河春记：红潮里的那株白达达香

根河的春天，是跟着达达香的脚步来的。等山脚下的雪融成细流，河面上的冰裂出声响，漫山遍野的达达香就红了——不是娇柔的粉，是实打实的艳红，像无数支小火把，插在还没长叶的枯枝上，从家门口的山坡，一直烧到看不见头的河谷，把北国迟来的春，烧得热热闹闹。

这红是根河春的底色，可藏在红潮里的，还有春天最金贵的惊喜。小时候总爱跟着奶奶上山，她挎着竹篮采野菜，我就扎在达达香丛里疯跑，嘴里喊着“要找白色的花”。奶奶总笑：“那是春的稀客，得碰运气。”

真就碰见过一次。那年春末，我追一只花蝴蝶，跑到了山坡深处，忽然看见一簇不一样的颜色——不是满眼的红，是两株孤零零的白达达香。花瓣是奶白的，薄得像奶奶纳鞋底的棉纸，花蕊是嫩黄的，风一吹，就轻轻晃。凑近了闻，没有红达达香的浓，只有一丝清清淡淡的甜，像刚化的雪水，凉丝丝的。我不敢摘，蹲在旁边看了好久，直到奶奶喊我，才恋恋不舍地走，走几步就回头，怕那抹白被红潮淹了。

奶奶说，白达达香是“春的偏心”，不是年年有，也不会开成片，谁撞见了，就是春天待见谁。后来我再上山，总爱往深处走，可再也没遇见过那样的白。但我总记得，那年根河的春，除了漫山的红焰，还有两株藏在花丛里的白达达香，像春天偷偷放在红地毯上的两朵小雪花，让那片热烈的红，都多了份记了好多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