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米易,是一幅被阳光镀上金边的水墨画。清晨,我推开窗,安宁河的水汽如轻纱般浮在河面,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天地初开,尚未完全苏醒。阳光却已悄然洒落,不似北方的凛冽,也不似江南的湿冷,它温柔地铺在肩头,像一床薄棉被,轻轻裹住这座小城。吾在米易过冬天,不靠暖气,不靠厚重的棉衣,只靠这满城的阳光与山水的呼吸。
米易的冬,是“暖”字当头。它藏在攀西裂谷的怀抱里,被群山环抱,被阳光偏爱。当北方大雪纷飞,这里却依旧绿意盎然。芒果树在路边静立,叶片油亮,仿佛在等待下一个花期;三角梅在墙角悄然绽放,粉紫的花瓣在微风中轻颤,像是在低语:“冬天?我们这里没有真正的冬天。”我常在清晨漫步于安宁河畔,脚下的石板路被晨光晒得微暖,河面波光粼粼,几只水鸟掠过,留下一串细碎的涟漪。远处,早起的农人已在田间忙碌,他们说:“米易的冬天,是种菜的好时节。”
是的,米易的冬天,是生长的季节。菜畦整齐如诗行,青翠的豌豆尖、嫩绿的菠菜、紫得发亮的红苕叶,在晨露中闪着光。我曾在一家农家小院里,看阿婆用刚摘的蔬菜做一顿简单的早餐:清炒豌豆尖,蒜蓉拌折耳根,再配上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她说:“我们这里,冬天也能吃出春天的味道。”我信。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季节的界限被阳光模糊了,生命从不真正休眠。
午后,我常去城郊的果园。那里,枇杷树已悄悄开花,细小的白花藏在叶间,散发出淡淡的甜香。蜜蜂在花间穿梭,嗡嗡声像一首古老的民谣。我坐在树下,捧一杯热茶,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书页上,字句仿佛也染上了暖意。偶有熟人路过,笑着打招呼:“来摘果子啦?”我摇头,笑答:“来晒太阳,来听风。”他们便也笑,说:“在米易,晒太阳也是正经事。”

米易的冬天,也有人间的烟火。傍晚时分,街边的小摊陆续支起,烤红薯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像一种温柔的召唤。我买了一个,捧在手里,烫得换手,却舍不得放下。咬一口,甜糯的内瓤在舌尖化开,暖意从胃里升腾,直抵心间。不远处,几位老人围坐在茶馆里,一壶老茶,几副象棋,谈笑风生。他们说:“我们这儿的冬天,最是养生。太阳晒得人骨头都松快。”
夜幕降临,米易的星空格外清澈。我登上城南的小山,看万家灯火与满天星斗交相辉映。安宁河在月光下如一条银带,静静流淌。风很轻,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过耳畔,像大地的低语。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天人合一”在这片土地上,人与自然从未分离。我们不是在“过冬”,而是在与冬天共处,在它的节奏里,找到自己的呼吸。
吾在米易过冬天,不为避寒,而为寻暖。这暖,是阳光的温度,是食物的香气,是人的笑容,是山河的静谧。它不喧嚣,不张扬,却深深沁入骨髓。我曾在日记里写道:“在这里,时间变得很慢,慢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慢到可以看清一片叶子飘落的轨迹。”
某日,我遇见一位从北方来的旅人,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惊讶地说:“这里冬天居然这么暖?”我笑而不语,带他去了城东的湿地公园。那里,一群白鹭在浅水处踱步,芦苇在风中摇曳,夕阳把整个天空染成橘红。他站在岸边,久久不动,最后轻声说:“原来冬天也可以这么温柔。”
是的,米易的冬天,是温柔的。它不以严寒考验生命,而以暖意滋养万物。它让人明白,寒冷并非冬天的本相,静谧与希望才是。在这里,我学会了放慢脚步,学会了与自己和解,学会了在平凡中看见诗意。
吾在米易过冬天,不是逃离,而是回归。回归到一种更本真的生活,有阳光可晒,有茶可饮,有书可读,有花可赏,有心可安。当北方的风雪还在肆虐,我在这里,捧着一杯热茶,看云卷云舒,听水声潺潺,心中无惧,亦无争。冬天终将过去,但米易的暖,会一直留在记忆里。像一盏灯,照亮往后的岁月。而我,愿永远做那个在时光缝隙里点灯的人,在米易的冬日里,与岁月温柔相拥。(王仕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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