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北麓,有四株著名的银杏树,传说周至楼观台的银杏是老子手植,距今2600多年;长安古观音禅寺的银杏树为唐太宗李世民所植,距今1400多年;蓝田辋峪的银杏树为诗佛王维所植,时间与古观音禅寺银杏差不多。天子峪口的百塔寺,推测为西晋或隋唐时所植,距今有1700年以上。
与前三株不同,百塔寺银杏还没有找到与之相匹配的名人,到现在还不知为谁“亲手所植”。这株银杏树也有神奇之处,在其他三株银杏树黄的时候,它满身枝叶仍然没有黄,直到“大雪”节气后,仿佛一夜变黄,与冬天的第一场雪相遇,黄金白银,蔚为奇观,可惜这种场面我没福见到。
前年十一月,我们欣赏了罗汉洞村古观音禅寺那株网红银杏树,又来到百塔寺村寻找古银杏。百塔寺居然不在百塔寺村,而在天子峪口村。到了之后,银杏树冠虽然高大,但叶子还是绿绿的,不免有些失望。这里离罗汉洞村也就是五六公里路,没想到小气候截然不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二者虽为银杏,却品种不同,百塔寺的叶子较小。
寺院外墙上,有“三阶祖庭”字样。百塔寺始建于西晋太康二年,隋开皇十四年复建,称“至相道场”,极有可能与天子峪内的“至相寺”有关联。因三阶教创始人信行禅师圆寂后葬于寺院附近,所以又称信行禅师塔院,是隋唐佛教三阶教的祖庭,唐大历六年改名为百塔寺。
所谓“百塔”,并不是实指。明嘉靖年编撰的《陕西通志》载:“百塔寺本唐僧信行塔院。大历二年间,慕信行者皆窆于信行塔之左右,故名百塔。”宋代张礼《游城南记》载:“百塔寺在梓谷(即天子峪)口,唐信行禅师塔院,今谓之兴教院,小塔累累相比,因谓之百塔。”不过,到了明代只留下寥寥数座而已。
三阶宗不属于“八宗”,比较神秘。据《中国三阶教史——一个佛教史上湮灭的教派》研究,三阶教的创立者为隋代高僧信行禅师,教派以“苦行忍辱”为宗旨,认为佛像是泥龛,不须尊敬,一切众生才是真佛。三阶教提倡死后置尸身于森林,供鸟兽食,叫作以身布施,即是“林葬”。“三阶宗”到唐末,渐渐式微,百塔寺也渐渐颓废。清代王弘度《游百塔寺》诗,可见其状:“谷口逶迤百塔深,望中烟树费招寻。荒冈骨闭千年迹,断碣文留一代心。僧老那知思往事,客来犹自续高吟。凭阑舒啸情何极,滈水苍茫隔暮阴。”
百塔寺内藏有不少知名石刻。有《化度寺故僧邕禅师舍利塔铭》《道安禅师塔铭》《太常协律裴公妻墓志》等碑铭,吸引金石学家来此研究。东晋王羲之在此写过《心经》石碑,现存于碑林博物馆。相传北宋苏轼曾止宿于此寺,是否留下诗文,不得而知。明代金石学家、盩厔赵崡来到寺内寻访碑刻,留有诗曰:“遥望百塔寺,寺边塔累累。下有敷荣草,上有纷披枝。借问此下人,长卧亦何其。心结如金石,骨化随尘灰。”
去年“大雪”之后,我再次来到百塔寺,发现来晚了一步。一夜功夫,树上的黄叶和白雪一起落到了房上、地上,树上已光秃秃的,只留下了一个喜鹊窝。从高处看,还是有些发现:小小寺院里除了满地金黄、房上残雪黄叶争艳外,前面两株柏树一片苍翠,后面一株银杏枝白干青,一枯一荣,似枯似荣,也很奇特。
今年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与同事到天水峪西岭,早上九点路过百塔寺。发现好多人聚集在那里,围着金色的银杏树在拍照。这棵银杏树,终于黄了。而树下原来坐着的佛像,已换成了站立的佛像,可能是地藏王菩萨。我到寺院走了走,发现了只有一座“隆和法师塔”,想起“塔累累”的描述,不免叫人叹息。
寺外的卖山里特产的村民依然不少,这株千年银杏,给予了村民衣食,也许有了佛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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