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胡玲玲 杨涛
随着户外运动热潮兴起,去“野生景点”探险成为一些驴友追求刺激的新选择。然而,这类缺乏安全保障的行为,不仅可能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也持续消耗着有限的救援资源。
近期,11名驴友前往江西庐山未开放区域四峰涧探险,其中1名驴友在攀爬过程中从悬崖壁坠落,不幸身亡。当地政府集结120余名救援人员,将其余被困人员送至安全地带。考虑到救援动用了大量公共资源,当地决定追偿7.4万元救援成本费用,相关组织者也被处以行政拘留,引发广泛关注。
知名公益律师赵良善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时表示,该案例堪称违规探险治理的典型样本,其为后续相关活动治理提供了多维度可借鉴的方向,为各地建立违规探险救援费用追偿机制提供实践参考。
央视新闻此前报道画面
江西首次对野游驴友实施“双惩”
违规探险“野生景点”,像是一场危险“游戏”。侥幸无恙,或许能换来流量与喝彩,一旦失手,则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9月27日,11名驴友通过微信群相约在九江庐山爬山,集结后却不走寻常路,一起前往庐山五老峰景区未开放区域四峰涧探险。当天16时30分,其中1名驴友在攀爬过程中,从悬崖壁上坠落,不幸身亡。
看到队友坠落后,其余10名驴友立即向外界求援。当地政府接到警情后,集结救援力量120余人,携带专业装备赶赴事发区域展开救援。经过一天一夜的野外搜寻,9月28日21时30分,救援人员将8名被困人员送至安全地带。
考虑到救援行动动用了大量公共资源,当地决定依法追偿7.4万元救援成本费用。截至11月,其中9名驴友的追偿费用已执行到账,还有1名驴友的追偿费用正在执行中。
赵良善律师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时表示,该案例堪称违规探险治理的典型样本,其为后续相关活动治理提供了多维度可借鉴的方向,为各地建立违规探险救援费用追偿机制提供实践参考。该案例也提醒,治理过程中,需把握追责尺度,后续可细化规则。
驴友徒步前往未知路线迷路、违规穿越禁区、无视警告遇险……近年来,类似的事件屡见不鲜。每一次野外救援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甚至有些时候,救援人员也面临生命危险。但在社交平台上,有不少关于徒步的帖子宣称,“交钱就能带上山”“人生第一次徒步有脚就行”,试图弱化户外运动潜藏的风险。
中国探险协会探险研究专业委员会发布的《2024年度中国户外探险事故报告》显示,2024年,共发生户外探险事故335起,涉及人员1126人,受伤92人,死亡84人,失踪11人。其中徒步项目涉及人员高达822人,占总事故涉及人数的73%。
中国登山协会指出,在各类户外运动中,低海拔登山与徒步因其准入门槛低、装备要求简单,吸引了最庞大的参与人群。也正是这种“简单易行”,参与者容易放松警惕,陷入危险而不觉;社交平台上的打卡博文,也容易让参与者产生“轻松拿捏”的错觉。
“大自然饶了我一命”
近期,名为“神秘园”的博主通过动画还原场景的方式,复盘多起户外探险经历,引发人们深思。其中不少主人公有着丰富的户外运动经验,但在经历过“惊魂一刻”后,对大自然的敬畏多了一分。朱先生和朋友就是以这种方式被人们所熟知的。
“勒多曼因北壁全新路线成功登顶,换来的代价有点惨烈。”登山爱好者朱先生有多年的登山经验,11月7日晚,他和搭档从北壁以全新路线登顶四川甘孜州康定勒曼多因峰,但在下撤过程中突发意外。
据朱先生回忆,他们在当晚7点到8点之间登顶成功,在下撤到一个冰裂缝的上方时,遇到了危险,两人滑坠约200米,相当于60层楼的高度,“山会有一种欺骗你的感觉,再加上晚上的视线不好,当时我们觉得山下面不是很高。”
朱先生说,他落在冰裂缝旁边,搭档则掉进了十几米深的冰裂缝中。搭档双腿骨折,朱先生右腿骨折,在严寒中,朱先生爬行10个小时找到帐篷,成功寻求救援,“大自然饶了我一命,两个人能生存下来真的是奇迹。”
面对险情,救援工作本身也充满挑战。
泸定蓝天救援队副队长徐果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在他们近三年参与的山地救援中,最常见的就是进入未开发区域遇险的驴友。这些驴友中,既有“小白”,也不乏经验丰富的老手。
“我们常说遇水架桥、逢山开路,但真正操作起来,每一步都充满危险。”徐果描述,救援队员常常要背着沉重装备,在根本没有路的峭壁与碎石间艰难前行。更让人无奈的是,就连经验丰富的救援队员在复杂地形中也可能迷路。“那些地方没有任何指示牌,没有地图,有时候我们自己都要反复确认路线。而且,山里九成以上的地方,几乎是没有手机信号覆盖的。”
山区气候的瞬息万变也给救援带来极大不确定性。“甘孜州大部分都属于高原气候,山上跟山下是两码事,明明上山时还是大晴天,等到午后就可能遇见山谷里面的强风,甚至下暴雨,冬天甚至还有可能遇到下雪结冰这些情况。”徐果说。
谁来为“诗和远方”买单
据媒体梳理,驴友任性冒险后被追缴救援费用已有先例。
今年3月,6名探险者在庐山西海景区严禁进入的未开发区域内走失,大批救援人员耗时14个小时才将他们救出。事后当地有关部门也对本次救援费用进行了追缴。2024年11月,5名登山者违反规定,擅自进入奉新县百丈山未开发区域。在获救后,被追缴2万元救援费用。
徐果认同这一做法,“民间救援队伍其实在做救援的时候,大多费用都是 AA 制自费出的,出勤很不容易,没有很充足的经费去消耗。你去组织所谓的这些探秘,又不给官方报备,最后又带出问题,浪费公共资源不说,关键是有生命安全危险。最起码,卫星电话、急救包、定位盒子这些是不是得备齐?”
根据中国探险产业白皮书数据,2024年,我国探险爱好者已达3.5亿人,预计到2027年将增长至4.1亿人。
有分析人士指出,当数以亿计的探险爱好者涌向山川湖海,仅靠个体的自觉与安全意识来防范风险已远远不够,必须用更严格的法律法规与更严密的社会治理为这场“探险热”套上缰绳。
赵良善在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时表示,公民擅自探险的自身可能会承担民事责任、行政责任,若行为造成生态严重破坏或救援中致救援人员伤亡,可能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破坏环境资源保护罪等,面临刑事处罚。
“有偿组织者常被认定为旅游经营者,需承担较高安全保障义务,若未履行义务致损害,要承担主要甚至全部民事责任,还可能因无证经营遭行政处罚;无偿组织者多属群众性活动组织者,责任相对较轻,仅在未尽合理安全提示、救助义务时承担相应责任。”赵良善介绍,提前告知风险是组织者的基本义务,而非免责理由。若已全面告知风险且采取必要安全措施,事故因参与者自身违规操作导致,法院会大幅减轻组织者责任;若仅告知风险,却未做路线评估、未配应急装备等,仍需承担相应责任。
赵良善建议,遏制违规野游,一是要建立惩戒机制,将多次违规者纳入野区黑名单,限制其进入相关自然保护地、景区;二是完善立法,制定户外运动安全管理条例,明确禁入区域范围、救援费用追偿流程等;三是强化执法,文旅、公安等部门联合查处违规组织者,尤其严厉打击有偿违规组织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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