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下城

下城

文/张军

蔚县城的老县城，距我家住的村子1.5公里，这1.5公里是县城出西关到我们村的直线距离，近是近了些，就是以前是土路，不太好走。村子后边的老下广公路也通县城，但是弓弦和弓背的关系，让这条走着舒坦些的柏油马路却较小路多出来了3.5公里的距离。每当下雨天气，小路泥泞，人们去县城就只好走大路了。

我们这里从村子去县城叫“下城”的这个说法已经好多年了，而且许多地方都这么叫，始于何时，无法考证。县城的位置相对来说海拔较低，或许也是当初这个叫法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我小的时候，每次都是家里大人们领着去下城的。三里的路程，壶流河水从中间缓缓流过，因为上游修了水库的原因，河水平常时候也并不大，但是需要脱鞋挽腿淌河过去。每当大人们领着我的手从清澈见底的河水中走过时，我都有种莫名害怕却又激动的感觉，偶尔有鱼虾从脚旁游过，我会欣喜好一阵子。

母亲每次下城都会领上我，虽然那时候的老县城规模不大，我们主要的去处也不过是南北大街和东街西街这些地方，但就是这些地方就有足够诱惑我的东西。南大街的国营剃头房那时候是个亮点，母亲领我去过几次。剃头师傅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态度和蔼，技术精湛。剃头前，须先花两毛钱从窗口买一个标有号码的木牌子等待，轮到了才能入座。师傅们剃前给你洗头，剃后还给你洗头，主打一个服务周到且干净卫生。新华书店在百货大楼对过，是我每次必去的地方，虽然过年的时候才能用压岁钱买一本小人书来看，但是平时只要一有机会，还是想去转转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县城街边常有白色制服的人提着暖壶卖3分钱一根的牛奶冰棍，那种冰棍奶香十足，下火又解馋，下城时能吃上一根是许多日子一直以来的盼望。南大街红旗饭店7分钱二两粮票一碗的牛肉面更是平常吃不上的稀罕物，至今想起来还回味无穷呢。偶尔，母亲还会带我去看一次电影，我记得当年看《大闹天宫》和《杨门女将》这些电影，都是一票难求，托人找关系才买到票的。每次下城，我总能拣到几张被人们丢弃的烟标（烟盒），感觉自己每次都不虚此行，收获满满。

后来我长大了些，下城的时候就很少跟着大人们去了，而是大多和小伙伴们相约一起去。我们常常流连于各种商店，看那些村里没见过的稀罕物。我们还转遍县城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对城里人的生活充满好奇。有的时候还能有幸拣到一些个纸壳子或者废铁啥的，就直接卖给县城供销社的废品回收专柜。用卖废品得来的钱买支铅笔啦、小刀啦、橡皮啦，或者是蜡笔之类的小玩艺，东西不多，成就感爆棚。

平常的日子里，村子里总有人或挑着筐担，或推着独轮车下城去卖自己菜畦中或者院子里出产的东西。回的时候，有了活钱，就能买一些生产资料和生活用品，还有诸如糖麻叶、甜饼子之类的吃食带回来。因为离城近，有好多日用品本来村里供销社也有，人们却说城里的东西新鲜，于是有不少人就喜欢从城里买。记得我十五六、十七八岁那些年，一辆自行车骑得炉火纯青，如同大多数伙伴们一样玩出了不少花样。放把骑、换把骑、扒大小拖拉机、坐在后座上爬着骑，最重要的是比赛速度。从家门口骑车开始计时，到城内百货大楼，三里多路也就只用时七八分钟。既然下城买东西比步行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东西都方便，那咱肯定选择下城去了。多年以后，我骑摩托车计时过这段距离，用时基本和当年骑自行车差不多，是年少轻狂，是年少无知？我只想说，是年轻真好啊，现在不服老不行了。

后来，我们村去县城的壶流河上先是修了桥。再后来，那三里土路也被硬化成了水泥路，人们下城更快捷方便了。以前路不好走，先是步行，后来有了自行车。路好走了，有了摩托车和电动车。现在生活好了，家家户户几乎有小车，打火就到的距离，不少人却不太理会开着车下城合不合算的问题，只要一有空就下城去得瑟一番，找点有车一族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