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寒意比昨日又添了几分,裹着薄霜的风掠过衣领,倒让晨起的困顿消了大半。吃过温热的早饭,脚步自然而然地迈向熟悉的山径——这条走了无数次的路,石阶的纹路、路边丛丛的山茶树,甚至哪块石头的形状,都早已刻进日常的肌理。
行至半山腰,一抹未曾留意过的岔路忽然撞入眼帘。山路在此处分出细窄的一脉,隐在枯黄的茅草与深绿的松柏间,像山灵悄悄递来的邀约。往日总循着旧路往返,今日忽生兴致,便转身踏了进去。
这是条蜿蜒的小路,竟比主路多了几分意趣。不过十多米远,便有一座小巧的石亭,黛瓦被枝叶筛下的晨光染得斑驳,檐角挂着的蛛网沾着晨露,像缀了串细碎的水晶。穿过亭间,山路渐渐崎岖,泥土混着松针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偶尔踢到滚落的石子,发出清脆的回响。一路行来,不见半个人影,唯有风穿林叶的簌簌声、远处不知名鸟儿的低鸣,幽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正走着,眼前忽然开阔——一方不大的平地嵌在山间,中央卧着一块平整的巨石,像被山神将整块青石削平了摆在这儿。我心头一喜,这不正是绝佳的练拳之处?连忙脱下外衣,与背包一同搁在石上,衣料触到微凉的石面,竟有种莫名的妥帖。
面朝东方时,恰好望见朝阳穿透晨雾,给远处的山峦镀上一层暖金。深吸一口气,清冽的空气顺着鼻腔涌入肺腑,带着秋木的干爽与野菊的淡香。抬手、屈膝、转身,太极拳的招式在寂静中缓缓铺展,每一个动作都伴着呼吸的绵长,仿佛与山间的气息共振。腰胯转动间,听松涛阵阵;指尖舒展时,触晨光融融。一套拳毕,意犹未尽,又凝神练起八段锦,“两手攀足固肾腰”“攒拳怒目增气力”,招式起落间,周身的寒意渐渐消散,气血愈发顺畅。
没有人声喧哗,没有俗事叨扰,唯有这一方天地、满目秋光与我相伴。阳光慢慢升高,透过枝叶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风过处,落下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巨石旁。拳罢静坐片刻,听山风低语,看云卷云舒,只觉得身心都被这山野的清润与宁静浸润着,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原来不必远寻,日常的山径旁,便藏着这样的惊喜。换一条路,便换了一番光景,换了一种心境。这秋日的幽静与自在,竟在这偶然发现的岔路上,被我独独占了去。起身时,指尖仍留着阳光的温度,心间满是妥帖的愉悦,只觉这晨行的时光,因这意外的新途,愈发显得珍贵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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