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水街的初冬,是被阳光浸透的。笔者随“桑梓红”支部赴新四军纪念馆参观,路过盐镇水街。来时正值晌午,串场河淌得缓慢,两岸的青瓦白墙让日头一照,竟像蒙了层薄雾——不是冷的,是暖的,是那种老灶台蒸山芋时,从锅盖缝里袅袅飘出来的水汽,温吞吞地润到人心里去。
盐城水街的韵味是将历史记忆、市井生活与文化体验去缝融合,创造出触摸过去、享受当下的氛围。
串场河的水面上碎金似的波光,一晃一晃的,教人想起秋收后晒在山芋干上的日头影儿。仿古建筑的廊檐拉长了影子,在石板路上交错出深浅不一的纹。这纹路里藏着盐阜人的年月,粗粝却绵长,像他们说话的口音——当地人唤作“山芋腔”的,尾音拖得沉,起伏却软和。墙是斑驳的,灯笼是鲜润的,乌篷船在河埠头轻晃,那节奏,竟与老人闲谈时的语调一般无二。
桥上偶有游人走过,多是慢悠悠的。倒是一对坐在石栏旁的本土老者,嗓门敞亮:“这块景致雪滑哦,晒晒太阳真结扛!”这话听着直白,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山芋,带着泥腥气,却让人莫名踏实。他们的笑声被风送远,恰好融进漂舟戏苑飘来的淮剧唱段里。那老调子初听朴拙,细品竟有回甘——原是土地里长出的韵律。
沿石板路往深处走,水云阁的飞檐正挑着晴空。据说这是唐太宗梦中得见的水阁,此刻在日光下,倒更像盐阜人厚实的脊梁。永兴寺的钟声隔水传来,与巷口飘来的“难为哦”“嘎去啊”交织在一处,不显突兀,反生出种奇妙的和谐。这里的人说话,爱用“侧侧再走”劝人留步,用“心心念念”诉说牵挂,字字都像这水街的景——不尚浮华,却贴心贴肺。
我在临河石阶上停留了片刻,日头开始偏西。忽然觉得,这“山芋腔”何止是乡音?分明是盐碱地沁出的韧劲,是待人接物的热忱,是深扎在这片土地里的根。就像眼前的水街,没有惊艳的景致,只凭着暖阳、流水与乡音,便织就了让人眷恋的温柔。
离去时,身后又传来芋腔的闲谈,混着水声,绵绵不绝。这才懂得,水街最动人的,从来不是青瓦白墙,而是这浸在烟火气里的乡土魂。叫人走了还回头望,盼着再来听段淮剧,再让这芋腔暖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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