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凤凰古城回来的朋友发来吐槽：穿过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拐进巷子看到的却是和丽江古城同款的酒吧霓虹灯，连驻唱歌手唱的民谣都没换。打开她的相册，九宫格照片里混着长沙臭豆腐、网红路牌和仿古灯笼，若不是定位暴露，真看不出这是湘西的边城还是滇西北的古城。
这大概是当下旅行者最普遍的困惑：我们跑遍大江南北，却好像在逛同一个景区。中国旅游研究院的数据显示，2025 年春节假期国内出游人次突破 5 亿，但游客对 “景区特色” 的满意度评分却同比下降了 12%，越来越多人觉得 “旅游越来越没意思了”。
流水线古镇：从文化地标到商业模板
走在南锣鼓巷的石板路上，左手边是连锁奶茶店，右手边是全国统一配方的 “城市记忆酸奶”，往前五十米必定能看到卖大鱿鱼和烤肠的摊位。这种场景你同样能在宽窄巷子、阳朔西街甚至平遥古城的主街上遇见。所谓的 “古城特色”，正在变成标准化的商业套餐。
丽江古城里，原住民因为涨租不断搬离，取而代之的是义乌批发来的民族风饰品店；凤凰古城的旅拍店泛滥成灾，穿苗族服饰拍照的游客比真正的苗族居民还多；平遥古城虽然保留着明清时期的 “土” 字形街道格局，但晋商文化展馆内容浅显，多数游客逛一圈就走，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
一位旅游业者说得直白：“现在的古镇开发就像搭积木，先铺石板路，再装仿古路灯，最后招一批连锁品牌入驻。” 中国人民大学专家宋洋洋指出，这种模式源于对运营的轻视 —— 跟风模仿成本低，复制成功案例比挖掘本地特色更省力。于是我们看到，酿酒作坊成了摆拍道具，非遗技艺展示变成了引流噱头，真正的古城记忆被淹没在商业化的浪潮里。
网红打卡的复制粘贴术
古镇之外，网红打卡地的同质化更触目惊心。秦皇岛阿那亚礼堂火了之后，济南、长春、海宁相继出现 “分亚”，河南新乡甚至建起一比一复刻版，游客拍照发朋友圈还能配文 “不是阿那亚去不起，而是新乡更有性价比”。上海徐汇滨江的《无尽影院》装置刚走红，全国多个城市就出现了相似的巨型取景框，连蓝白配色的 “我在 XX 很想你” 路牌都成了文旅标配。
这些复制粘贴的景观背后，是流量经济的逻辑在主导。浙江旅游科学研究院院长张晓峰分析：“一个文旅产品火了，各地都想分一杯羹，跟风模仿不断，根本不考虑本地特色。”2025 年第一季度全国新增的 217 个沉浸式体验项目中，78% 都在用相似的剧本杀模板，游客玩过一个就等于玩过全部。
更可惜的是那些被简化的文化符号。甘肃博物馆设计的 “毛绒砂锅” 互动体验，让游客通过 “烫煮” 文创玩偶感受非遗魅力，这种深度互动本应被借鉴，却鲜少有地方学得来。大家更愿意直接复制路牌和礼堂这些表面符号，就像只学了皮毛的临摹者，画出的永远是没有灵魂的赝品。
破局者的启示：在地文化的生命力
不过并非所有景区都在同质化泥潭里挣扎。平遥古城尝试把晋商文化和金融论坛结合，让游客在逛古城时还能感受商业智慧；凤凰古城开始重视民间技艺传承，少数民族服饰店不再只做旅拍生意，而是真正展示刺绣工艺；乌镇靠戏剧节形成独特气质，在江南水乡中脱颖而出。
这些案例证明，差异化的关键在于深挖在地文化。天津 “河头老街” 把杨柳青年画做成光影互动装置，游客挥手就能触发年画故事；浙江新昌结合本地地质特征，用全息技术重现《山海经》神兽，让神话传说有了落脚点。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说得好：“景观之上是生活，既要美好风景，也要美好生活。”
旅行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不是在不同城市打卡相同的臭豆腐和路牌，而是去发现丽江的纳西古乐与凤凰的苗族银饰有何不同，去感受海边礼堂的孤独与山间古镇的烟火气本质区别。当资本不再执着于复制粘贴，当景区愿意慢下来挖掘文化基因，我们的旅行才能真正摆脱 “没意思” 的困境，重新找回探索世界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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