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老街

过了望山桥往西，到西山庙桥堍，这段是山塘街最西面的路段了。我作为一个老苏州，也常常愿意在这里徜徉，流连忘返。更让我回忆的是不久前此地还是一条充满苏州市井味的老街。当地居民自称这里为“虎丘老街”。

三十多年前，我曾经在虎丘老街的家用杂品店当过营业员兼报账会计，因此对这里的一店一摊、一房一舍记忆犹新。

虎丘老街很短，只有两百多米，是典型的苏州小巷格局，河街相邻、舟车并行，上岸是一排粉墙黛瓦的住宅。房屋南向面临山塘街，背面就是虎丘山麓，开出后门就可攀登虎丘山。下岸，坐南朝北，大多为二层建筑的铺面，下层店面，上层为仓库或店员宿舍。屋后推窗所见，山塘河水缓缓东流，左看望山桥，右见西山庙桥。

虎丘老街很狭，最窄的地方不夸张地说，两人对面交会，擦肩而过，而居民、店员频频往来。夹杂其间的是自行车（那时这里没有电动车，更无汽车）、黄鱼车、手推车，车堵、人堵也是常有的事。我所在的家用杂品店深居虎丘老街腹地，到店要挨挨挤挤经过照相馆、正源菜馆、汤团店、百货店、布店、书店、文具店、烟纸店、茶馆，遇到这店那店进货、提货，“喉咙口”就更小了。

天天走虎丘老街，挤，并快乐着。身处七里山塘，抬头就是虎丘名胜，脚下便是历史老街。那时很少有游客出了虎丘山门往西拐，偶尔见到的，定是摄影爱好者、文史探询者，与他们相遇，被他们询问，是常有的事，也是一种幸福，还带点得意。记得一次有人问“《玉蜻蜓》里的百花庵是否在这里？金贵生和三师太是否确有其人？”得到回答后，他竟寻觅而去。

虽然身在虎丘风景区，却被三尺柜台圈住了身，难得有机会好好看看虎丘。有时捞着一个给虎丘山送货（无非是些扫帚、畚箕、拖把之类）的美差，那就乐不可支了。可以借机在虎丘老街多磨蹭些时间，听听市井的喧嚣，回答游人的好奇问话，还可以在头山门和二山门之间漫步。

西山庙桥每天要去，因为那里有个茅房；花神庙就在西山庙桥南堍，花神的故事很美丽，却一次也无缘拜谒。我是俗人，以食为天，正源菜馆倒是常去。正源馆有只传统名菜“煠紫盖”。煠紫盖在清朝道光年间的《桐桥倚棹录》里就有介绍，在焖肉外面滚上蛋液，然后放到油锅里炸制，长方形的一薄片，吃起来酥、香、松、脆。煠紫盖是正源馆的招牌菜，我当然不是去品尝煠紫盖的，我是带食器去那里买面条的。由于都是虎丘老街人，一碗面条至少有一碗半那么多。至于“底交（面条下藏焖肉、熏鱼之类）”嘛，要看与师傅的交情了。

那天我又故地重游，根本就没了在照相馆租用照相机或印取照片的游客，汤团店、文具店、烟纸店也不见了踪影。望山桥堍海涌石狸还在，遥想白居易修成山塘白堤后在此仰望虎丘的欣慰和愉悦。我走到家用杂品店那地方，家用杂品店也没了，感叹当年“身居店堂，胸怀世界”的幼稚。驻足西山庙桥，镇守在此的分水石狸依然忠于职守，佑山塘太平、苏州太平、中国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