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偶然,我在百无聊赖的某个盛夏光景里,被朋友带到了大渡口义渡古镇。
那是座极袖珍的江边小城;或许不该称作“城”,它太小了,就短短两条街,约束着一些低矮的青瓦木楼。
只是因为我喜欢老街古镇,朋友便投我所好,将这么一座江滨小城带到了我面前。
走上一跨滚烫的铁架桥,在那上头俯瞰,小镇便尽收眼底。炽烈的阳光覆盖着它,热切中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安静蛰伏。
便下桥拐入小城街道。入口处的铁路路基挡墙上,镌刻着一些反映旧时小城居民生活日常的浮雕。
我能从中读出勤劳,现实却是,那条洒满阳光的鲜有行人的长街上,弥漫着无所事事的懒洋洋。
懒洋洋地走着,却也有目的。就想走入一处房屋的阴影,躲过追着人照耀的热辣滚烫的太阳。
一边走,一边瞅。两侧的房子很有些味道。它们都是小青瓦斜顶,木门窗的仿古青砖楼,其中有几栋还专门做了穿斗墙。看起来,这些楼房很古老;实际上,它们修建的时间不超过10年。
但有什么关系呢?仿古的外观营造了怀旧的氛围,放任我思念过往。
怀想从前的时候最怕打扰。小城的冷清排除了这种情况。
因此,走在参差房屋的投影下,原色调的木质的一切,让人能轻易完成对年代的穿越: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前发生在生命中的平凡,便在回忆里栩栩如生地精彩。
你拒绝想起的那个女孩,巧笑靓兮地站在街角,还没被世界的丰富污染。你突然便想起那个茉莉花开的夜晚,朦胧的月光下,她的白色裙裾飞扬,带走了你的灵魂……
于是,你正式从童年过渡到了青年。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幸福被重新定义,人间,岂止回锅肉这种渴念!
你无数次幻想着牵她的手,却每每只堪独上西楼。易安居士有过的烦恼你统统都有,她却从来都不以为意,对你倾情的投顾只用稼轩居士“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句子对付……
这无人问津的小镇街头,引动的回忆似乎没有尽头。
那幢铁将军把门的茶楼,哪怕从前高朋满座,也不等于现在就不人去楼空。
而曾经住在心里的完美无缺的女孩,早就挪移到不知哪个男人的心房,在那里安营扎寨,幸福地任鱼尾纹爬上眼角。
失落的情绪回荡在这失落的古镇,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沾染了某种幡然醒悟,直指世间万物终至的落幕。
且徐徐徜徉于街头,两侧房屋的屋檐下,有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当它们点亮的时候,注定有猩红的迷惘,适合烘托人们的糊涂,也许还会共鸣大家暧昧的念想,混淆欢乐与痛苦。
一叶孤舟搁浅在青石板铺垫的半路,黑漆涂满的船身看起来沉默而孤独。它在或许在等有缘人借之摆渡,要载着他们通达光明的前途。
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一种期冀中的幻梦,就如同这门可罗雀的小镇一般,它开发的起初,必也预想过宾朋满座、客流景从;谁知道它今天时时半死不活,常常无人问津?
还是穿出老街,去江边徘徊,到水岸踟躇。
滚滚江流,不舍昼夜向东流。岸上远处,绵延着数也数不清的座座高楼。这城市的发展早已跳出了感性的桎梏,一座曾经重要的长江渡口,何必大惊小怪它沐浴不到时光的温柔?
要把无情的光阴看透!过去只会在未来搁浅,不需要对这势必的进程做出什么螳臂当车的挽救。
就让这失落的古镇静悄悄地沉沦。被遗忘也对应着某种价值,至少,在怀念时生发的遗憾情怀,让我们认识到事物命运的跌宕起伏……
“搁浅”在大渡口长江边的义渡古镇,是否还有意气风发起航的时候?
我并不是太关心。但偶尔还能去古镇体验它的岁月冷清,我以为,彰显着我们对逝去时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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