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张一成
长汀是一座充满记忆的古城。
2018年11月，我到长汀作了一趟自由行，我的旅行就从记忆最深处的汀州府城隍庙和汀州试院开始。
汀州府城隍庙背倚卧龙山麓，面朝宝珠晴岚，巍然壮观，从规模和气度上来说，它在福建省现存同类建筑中排上头把交椅。汀州试院恰如其名，为明清两代汀州八县学子应试秀才的考场，现在则是长汀县博物馆，里面不说别的，光是那两株枝繁叶茂顶天立地历经千年的古柏就足以让人倾倒。就像一部大型歌剧的序幕，这两处景点奇妙地打开了厚重的历史之门，隐隐约约暗示着，接下去的旅程必定收获满满。
汀州试院对面有一方小广场，笑脸相迎地张开双臂接纳四方来客，正好可以在这里回味一下观感，打点好下一步行程。
从广场重新起步，南边有一座古楼台，名为三元阁。此阁原是唐代古城门，长汀城的历史变迁慢慢把它包裹到城市中心，成了标志性建筑。大约为了保护文物安全，已经不允许游客登阁凭览了。三元阁底下门洞两旁坐着许多妇女，一起在唱歌。浙南闽东地区生活着许多畲族群众，喜欢唱畲族山歌。这里可是闽西，而且听上去跟畲族山歌不太一样。我听了一会，只觉得歌声甜美圆润，如同行云流水，婉转动听，但听不明白歌词。我不好意思打搅她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出了三元阁，是南大街。这个地名一定是从遥远时代延续下来的，与现代意义上的大街不沾边。在这样的街道上行走，需要着长衫托鸟笼蹬布鞋，悠然自得地迈着八字步，那样的话，迎面就会撞上披红挂绿打着纸伞异香扑鼻的美人。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沿着光滑的石子路款款而行，一边欣赏两旁老成持重各具千秋的古民居。半路上，见到一座卧龙书院，正在复原维修，等建成以后，一定是个少长咸集书香四溢温文尔雅的好去处，此时尚是禁止闲人出入的工地。
继续往前，宝珠门横跨在南大街尽头。门楼上有一座宝珠寺，从狭窄陡峭的台阶上去，方知是尼寺。小庙不依章法，因势而建，低矮局促，但清静安详，一尘不染。主持忙忙碌碌正在准备素餐，用俗家人的眼光看，这里不像宗教场所，而像外婆家温馨的厨房。
我问主持，三元阁那些妇女唱的是什么歌。主持说，是当地的客家山歌，年轻时她也喜欢唱。主持忽然觉得说漏了嘴，怕我让她唱，连忙补了一句，现在老了，不会唱了。
下了宝珠寺，前方有岔路。我问一位中年男子，到汀州文庙怎么走？中年男子指引我掉头走到三元阁向右拐，大街对面就是。我说我是从三元阁过来的，不想走回头路，想从小路绕过去。中年男子便让我顺着左边小路走，还说，你大胆走吧，在长汀你向任何人问路，都会很热情地告诉你的。有他这句话，我一百个放心，一路走一路问，果然……迷路了。但这样一来，顺带参观了县前街和店头街。两条老街先前是明清时期的手工艺百业街，依然收藏着历史的痕迹，娓娓叙说着一个个扑朔迷离的传奇故事。在县前街，一位老者告诉我附近还有一条老街，古色古香，值得一看。这次我多了一个心眼，没听他的。
参观了汀州文庙，下一站是济川门。济川门是长汀最高大最壮观的城门，至今照旧扼守着交通要道。登上城楼，鸟瞰长汀县城，屋宇连绵，街巷交错，商铺云集，人来车往，历历在目。
从济川门下来，遇见一位小伙子在路边打电话，邀请他的女友来长汀玩。他费尽心机，把长汀说得天花乱坠，可是他的女友不为所动，小伙子愁眉苦脸不知所措。我在旁边插了一句，长汀跟凤凰古城有一比。小伙子顿时兴奋起来，捏着手机大声说，我身边一位游客说了，长汀比凤凰古城还漂亮！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顿时急了，你这话传到凤凰古城领导耳朵里，我还不要被恨死。我希望小伙子收回不当言论，小伙子不理我，躲到一边继续他的游说工作。
这锅洗不清了，只能听之任之。
我姑且抛开顾虑，顺着汀江而行。江水清澈澄明，欢快流畅，波光粼粼，好似一道彩虹坠落在闹市中心。行走了数十步，见到龙潭。这是汀江的核心景点，碧水环绕，怪石嶙峋，古树参天，宛如仙境。
过了龙潭，顺着东大街而行，路过朝天门。已经看过几座城门，本想此处穿门而过，一走了之。回头一瞥，一座原汁原味毫无修饰别具一格的古城门赫然在目。什么都不管了，赶紧倒回去，重新细细观赏。拱顶上有城楼，可沿着石阶而上，里面陈列着许多摄影作品。主人似乎就是摄影家本人，见我驻足浏览，热情地向我介绍起长汀的风光。许多景点刚刚走过，经他一描述，感觉特别亲切。
朝天门出来，有汀州天后宫和大夫第。
大夫第是一座二层楼的古代官员住宅，进入大门，一位女主管正带着几个人在参观，见到我连忙迎上来。我说你还是招待他们吧，我随便看看。她说那几位是她的朋友，我是客人，客人优先。她领着我，楼上楼下细细品赏，一一介绍那些雕梁画栋匾额字画各式家具的来历和寓意。她的几位朋友不得不可怜兮兮地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叨我的光，让我凭空生发出几许说不清的自豪感，旅行的疲惫荡然无存。主管还告诉我，大夫第边上有一座八喜馆刚刚重建修复，马上就要开张，里面陈列着长汀传统习俗和汀州客家历史文化精品物件。她再三交代，让我有机会一定要故地重游，再来看看，须得多带些亲朋好友一起来。我除了唯唯诺诺之外，竟想不出其他应酬的话语。
一晃多年，我时不时还会想起那段美好的旅程，我和那些事特别是那些人的交集，就像夜空中的流星，一闪而过，但他们却在我脑海中留下永恒而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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